第86章

霍麒原本心情不算好,不是他还对林润之心存幻想,而是任何人听见那些言论也不会心里舒服吧。他在霍家遭受的所有罪都是陈芝麻烂谷子,都是可以忘记的因为你现在过得好,都抵不过一句“我好你才好”。

如果他妈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没有发现他还能骗骗自己,这不是故意的。可居然是一直知道的,在看着他用了十年融入霍家而不得,看着他被送到寄宿学校而不管,看着从明朗少年开始渐渐沉默变成了现在少言寡语的样子。就为了一句“我好”,她怎么能忍心?她又怎么能这么自私!

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妈妈,这多可笑!可又不可笑,如果她没有这样的心性,她怎么可能嫁入霍家。

对,这样才适合她!

所以当看到姜晏维那小表情的时候,他是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姜晏维就像是个小太阳,一跳出来就驱散了围绕在他身边的所有浓雾。霍麒瞧着视频里那张笑脸,要是往常,姜晏维发了这样的视频肯定都睡了,这孩子最近学疯了,一点睡觉的时间就那么点,他是舍不得打扰的。可今天,他忍不住。

他给姜晏维拨了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起来,姜晏维睡得迷迷糊糊的,打着呵欠来了一句,“你怎么梦里也打电话来啊,就不知道人过来,太不够意思了。”

这显然是睡蒙了,梦里想着他呢。

霍麒只觉得心底发软,也没点醒他,接着跟他说,“很快就回去了,抱着你睡。”

大概这个想法太美好了,姜晏维居然还在梦里嘿嘿了一声,不过没平时那么爽朗,而是带着点含混不清的鼻音,听起来倒是有了点小性感的味道,“叔叔你就知道哄我,”大概以为做梦呢,所以这家伙说话也特大胆,“而且都做梦了,哄我也不走心。你要是说回来脱衣服给我看,或者撕我的衣服给你看,还有点想法。”

霍麒这会儿彻底不用想他妈的事儿了,心思完全被姜晏维这家伙给吸引了。他带着被调戏后的些许不适应感,将车停进了自家车位,然后拿着手机边说边走,“什么想法啊!”

“就是……”姜晏维一句一句慢吞吞的,好像还没醒,“就是做爱做的事儿啊。你见了我就兽性大发,把我扛起来直接扔到床上,然后像饿狼一样扑上来压住我,撕扯我的衣服,我一边叫着叔叔,一边帮你脱,然后吃果果相见,然后就……”他就自己乐起来了,“你就我的人了。”

从他说有想法霍麒就知道这家伙八成醒了,这会儿连问都不用问,他挺无语地说,“你天天脑子里都想着什么呀!”

这话他常说,姜晏维回答的也顺溜,“叔叔你得吃点核桃补脑了,才三十记性就这么差,我刚刚不是发视频给你说了,想你了。全都是你,除了学习的时候,剩下吃饭睡觉喝水说话上厕所,都是想着你。”

姜晏维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权利,“我可过了成人生日了,我是个成年大小伙子了,我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性冲动多正常啊,我就是想和你睡觉吗?霍叔叔你都不想我吗?”

霍麒怎么会不想,天知道他抱着姜晏维睡觉那几天是怎样的折磨,否则也不会顺手去偷偷摸人家,结果还被发现了。只是他的性子没有姜晏维那么奔放而已,“你呀!”他无奈地宠溺地来了这么一句。

姜晏维还不饶不休,“你想不想吧!”

霍麒从来拿着姜晏维没办法,何况这事儿似乎真不是说不出口的,只能按着心意回答他,“想。满意了吗?”

姜晏维就已经乐的恨不得插个翅膀满天飞了,“我就知道你对我意图不轨!”

霍麒:……

姜晏维不过是开玩笑,他也不是傻子,霍麒从来舍不得打扰他睡觉的,回家了又这时候打过来,霍家人又都不怎么样,肯定是心情不好了。这么插科打诨来了一遍,他才开始入正题,“你在哪里呢,刚刚就听见好像在开车。”

霍麒边换鞋边说,“回咱们家了。”

他说咱们家,姜晏维就知道是霍麒在京城的住处,给了他钥匙的,可不是他俩的家吗?他就喜欢这说法,只有足够亲密了才这样说,就像是他爸那边,他张口闭口说了十七八年的我家,现在也不过是称为“我爸家”了。

“出事了吗?怎么半截跑回家了。原先不都住在那边吗?”姜晏维关心地问。

霍麒倒也不把他当孩子,他们毕竟是一家人,他虽然不会主动联系他妈,可姜晏维终究有见着的时候,所以也不必要隐瞒,就把事儿说了。

结果姜晏维顿时就炸了,经历过姜大伟后,他对这些不负责任的爸妈都没好感:“她怎么能这样呢?她把你带走不应该对你负责任吗?否则干嘛要这么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难过,却因为害怕丈夫生气什么也不做,她连郭聘婷都不如呢!那个小三还知道姜宴超生病了找我麻烦呢!”

人就是这样,霍麒已经在霍家怼了他妈一顿了。可那是他自己怼的,他再强大也需要别人的支持。这就就姜晏维对姜大伟失望的原因,姜晏维就是想让他遇见事情的时候,向着自己,站在自己的这一边,还能帮他骂骂郭聘婷,可他做不到。

不过姜晏维做到了,他的心完全都是偏在霍麒身上的,一副气呼呼的声音,就连郭聘婷在他嘴里也难得有了点正面的形象。

这会儿倒是反了,霍麒还怕姜晏维又勾起了伤心事,气坏了,反而安慰他,“只是把话挑明而已,早就没事了,别生气,等会儿情绪太大睡不着觉了。”

姜晏维气鼓鼓地说,“现在不生气又不是没生气过,只是过去了而已。就像是我爸,我现在见他也不生气,可我生气的时候有多难过我自己知道。还有,我难过的时候你都陪我,现在我又不在你身边。”

霍麒都能想到这家伙红着眼睛不得劲儿的样儿,就像是他刚刚来自己家那天似的。他轻轻安抚着,“电话也一样。要不等我回去的时候你好好安慰我好了。”

正说着,就听见电话里有声音,应该是于静:“维维,这么晚了你没睡觉吗?说什么这么激动?”

姜晏维也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就算这是白天,他妈也不会允许他不上课去京城的,只能很遗憾的答应他,“好。我妈来了,不能打电话了,我开夜灯咱俩视频吧,你要是想我了,看看手机就能瞧见我了。”

霍麒是真想看着他,睡颜都好。

“好!”他应着。

姜晏维又嘟囔一句,“你跟着郭爷爷就好了,咱俩就能早认识了,说不定你还得从小抱我长大呢,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肯定谁也不找只听你的。15岁的时候就会爱上你。那我们现在就谈了三年了。”

霍麒真是拿他没办法,“你当我什么人,你十五岁就看上你!”

姜晏维就嘿嘿了,来了句,“去年我住你家也没成年呢,你不是也喜欢吗?”然后就挂了电话。霍麒瞪着手机看了看,倒是忍不住想了想姜晏维小时候的样子,应该很调皮机灵,在别人面前都是小恶魔,跑到自己身边就安静听话,这么一想,呃……真挺遗憾的。

宋雪桥自投罗网,将宋家彻底拖下了水。

宋雪桥的爸爸虽然对这个女儿失望之极,可那毕竟是亲生骨肉,从小疼到大,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怎能不关心呢。当天事情一出,京城圈子里宋家就开始活动了。宋家也不是无名之辈,近些年更是势头猛进,大有再进一层的意思,所以这并非是一点用都没有。

譬如就有人打圆场和稀泥,试图将宋雪桥的主观故意,变更为受人蛊惑。若是真成了,纵然不能让她脱罪,可判个死缓,再减刑,一共就做不了几年牢。

说真的,宋雪桥毕竟是宋家人,就算杀人坐牢出来了,对她除了耽误了几年光阴,又有什么影响呢。再说,她原本就是画家,送她去环境好的监狱,把东西都备足了,生活富足没人打扰,说不定她出来还能办个画展呢。

至于婚姻,那就更无所谓了,没有霍青林也有更多的想要更进一步的青年俊秀扑上来,对于宋家人来说,如果不是非要高嫁,那就是她挑人的地步。

只是,费家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意呢。

费老太太在知道真相后,自然也收到了宋家四处活动的消息,这老太太也不是一般人,当即就带着人从刑警队离开了,倒是让张玉生觉得颇为遗憾,这老太太在这儿,等闲人都不敢过来打听消息,他可是省了不少应付的时间。

老太太没回自己家,而是让人驱车去了宋家。

这种大院自然是闲人不可进,可费老太太身份在这里,也没人拦着,直接就开车到了宋家别墅的大门口,也不开进去,而是按下了门铃。

宋雪桥的爸妈这会儿倒是都在家,该走的路子打的招呼已经差不多了,跑腿让宋元丰去就可以了。结果就听说费老太太来了。

他们也挺惊讶,自然也有点不得劲。坐在这个位置上,那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虽然女儿杀了人,他们气愤归气愤,可也不至于失色。但苦主的亲奶奶上了门,总归是不舒坦,还有些忐忑。

宋雪桥的妈妈就忍不住说,“她怎么来了,这是要问罪的吗?老太太不是这样的人啊。”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她自然见过费老太太,是特别开明和蔼的人,也有些不凡。就一条没有职位就知道,这是费老爷子在家里娶得媳妇,父母做的主,这老太太不认字更没接受过西式教育,愣是跟费老爷子走到了最后,可见不一般。

宋雪桥的爸爸就说,“这时候总不是好事情,先去看看吧。雪桥做的亏心事,那是独子独孙,谁要动了元丰,你再有涵养也忍不住!”

两个人说着话,就亲自出门去迎接,一开大门就瞧见老太太站在大门正中央,手里拿着把拐杖,身姿挺拔地正等着他们。

他俩立刻就想说点什么,“老太太,天太冷,有话进屋说。”

却听老太太说,“没什么好说的,听说你们在走关系,试图救那个杀了我孙子,间接害死我丈夫的宋雪桥出来,是不是?”

这种事都是私下进行,他就是下功夫赔面子找关系救了自己女儿了,怎可能当面说呢。只是当着苦主的面如果全盘否认,也挺不是人的。宋雪桥的爸爸就没说话,倒是宋雪桥的妈妈更护女一些,一口咬定,“没有,老太太,您八成听错了。”

费老太太也不是跟他们说这个的,人家找关系她能拦着吗?她不是也找了林家了吗?她从不要求别人做什么,只是看自己做什么。她的孙子死了,她的老伴因为这事儿一并走了,她都熬到了现在,大仇即将得报的关键点——你们找关系跑门路没关系,可我要拦着。

宋家父母都以为她会反驳,起码是痛斥他们,但没有。

老太太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在他们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实在是——没想到,费老爷子辈分比他们长,怎么能给他们跪下?老太太养尊处优一辈子,怎么能给他们跪下?是宋雪桥杀了她孙子,她是苦主,怎么能给他们跪下?

可事实就是如此,拐杖随着费老太太的下跪而落在了寒冬里,被冻的邦邦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声音穿过了寂静的别墅群,落入宋家夫妇的耳中,打的他们恍然回神。

他们几乎立刻去扶,可费老太太怎么会起来。

她跪在那里,依旧用最大的努力挺直了自己老迈的身躯,她用那双眼皮已经耷拉,却依旧有神采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们,她说:“我是来求你们的,看在我家老头子一辈子兢兢业业,看在我儿子死在了工作岗位上的面子上,求你们公正公道公平的处理这件事。如果杀人者因为权势可以逍遥法外,那我的老头子,我儿子他们这辈子是为了什么?那跟他们葬在一起的人,包括你的父亲,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没有指责,她就是那么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可这哪里是给他们跪下,是在扇他们的脸!这算什么?苦主给杀人犯的父母下跪求情,他们是解放前的恶霸吗?还有这些质问,老太太就跪在他们门前,这地方看似没人,可周围不长眼睛吗?不长眼睛老太太就不会在这里不进屋了。但凡宋雪桥有一丝轻判,这话就会传出去。他是不是用行动在说,老太太的丈夫儿子是错的,那些躺在公墓里的人是错的,他还要不要进步?老太太这哪里是给他们下跪,这是以退为进,来威逼绑架他们的。

宋家父母想通这点的时候,也是怒的。

只是他们的怒火没有发出来,老太太就来了第二招,她慢悠悠的站起来,晃荡着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撞在了旁边的门墙上。

宋雪桥妈妈几乎吓得立刻尖叫了一声,这一声似乎就标志着这件事的走向,再也按不住了。一位做出了贡献的人的遗孀,一位孤老太太的一跪一撞,谁看了能忍心?

第二天。

霍麒跟林润之说开了,其实这趟去不去霍家都无所谓。只是昨天他来,霍环宇是知道的,早上就打了电话让他去老宅。

霍麒寻思八成是霍老爷子找他,应该是上次问过他的事儿,让他接手霍环宇的公司。结果到了就发现好久不见的霍青海居然也来了,霍家但凡在京的人都在了。这时候有点早,老爷子每天晨练吃饭都有定数,这时候也不可能打破,大家都在等着。

霍青海八成知道他没消息渠道,挺好心的借着倒水的事儿,坐在了他身旁,就把昨天夜里的事儿说了一遍。其实霍麒知道,他总有些不得了的消息来源,否则也不敢对霍青林下手。

霍老太太昨天夜里就送到了医院抢救已无大碍,宋雪桥的案子不知道是哪位发的话,一夜间便审讯完毕,杀人事实供认无误,已经进入到了提起公诉阶段,翻案是不可能的了。

这对于霍家来说还是不错的消息,起码霍青林的嫌疑就洗清了。

这会儿霍家就两个小辈,说话没人打扰,霍青海很大胆的说,“大概是要商量商量青云和青林的事儿,杀人案落,江一然那边也交代了他对受贿的事儿一无所知,恐怕这几天他俩的事儿就能定了。青云坐牢是肯定的,这事儿早就捂不住了,只是青林就麻烦点。他倒是没卷进去,可性向暴露,得罪了林家,费家,别说再进一步,林家的报复在后面呢。我猜老爷子是要给他换个地方,搞经济之类的。”

霍青海悄悄来一句,“老爷子叫你来,八成是因为感觉到霍家人不够用了,你们这些,和我这样的原先的边角料也要拿起来再利用利用。”

霍麒也是想到了这点,点点头。

霍青海也不怪他言语少,就跟自言自语一样,“你知道吗,这次居然是我爸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让我来老宅。他已经发现那个私生子用不上了,开始铺后路了。我猜今天恐怕就要告诉我,我工作会调一调。譬如外放下基层之类的。”他拍拍霍麒的肩膀,“好弟弟,过不了几年,我八成就要抖起来了。”

他说这话听着是显摆,可脸上表情平静,半点没有高兴的模样。是啊,对于霍青海而言,你抛弃我三十多年,没有办法了才给我一口嗟来之食,我为什么要高兴呢?

当然,他也不会不愿意,这是他身为霍家子弟应得的利益,只是原先被压榨了而已。他不会放弃让自己强大的机会。

霍麒很干脆的恭喜他,“那祝你步步高升!”

霍青海此时眼睛里才有了内容,那是野心的火,“一定会的。”

当然,他还没有忘记霍麒,小声说道,“青林八成会去华字头的大国企熬一熬,然后就一把手之类的。家里的企业还是不能碰,老爷子上次说想让你接,可能现在还是这个意思。”

上次老爷子就已经跟霍麒说了,让他准备接手环宇国际,三月份股东大会就是好时机。八成这次是通知他的。

霍麒点点头,“应该是。”

却没想到霍青海来了句,“别答应。”他看了看左右,大概发现周边没人,这才带着讥讽说,“三房太乱,你自己做得好好的,进了环宇不过是替青林看管财产,做个管家而已。时间长了,你的也不是你的,他的也不是你的,何苦呢。”

“老爷子不能得罪,你也别不答应,一个拖字诀最好。”霍青海就说,“我瞧我三叔也不是愿意放权的人。”

这倒是法子,霍麒挺郑重地跟他道谢,“谢谢。”

霍青海摆摆手冲他说,“咱俩指不定谁欠谁呢。”

霍青海猜的倒是不错,等着老爷子早上忙活完了,便一个个叫人上去聊天,他是最后一个,等待的时候还瞧见了他妈,他妈也是神人,明明昨天他俩这么吵过了,这会儿见他却跟无事人一样,照旧一副霍太太的样子,跟他还说了几句话,让他有空多回京城吃饭。

霍麒猜想,大概是他妈并不想将他俩闹僵的事儿搞得人尽皆知。他倒也么有戳穿的意义,就听着就是了。

等着轮到他,老爷子果然还是那件事,他自然想好了答案,什么最近业务发展比较忙,而且环宇业务涉及要复杂宽泛的多,他本就不是专业的,所以准备去学习一下再说。这当然是为了以后陪姜晏维出国给的由头。这事儿自然就推出去了。

等着谈完了他也没留下吃饭,直接开车回秦城。出大门的时候,他还回望了一下老宅,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来,以后就天高随鸟飞,海空任鱼跃了。他越往前开,便觉得周身越轻松,等着入了秦城的地界,他便忍不住地去了姜晏维的学校。

不是说于静开不进来吗?他打个时间差,见见那小子,能亲手揉一把就好。

姜家。

郭聘婷不敢置信的看着郭玉婷手中的瓶子,冲着她说,“你疯了吗?我又没得罪你,你放下。”

郭玉婷恶狠狠地问她,“不是你把音频发给张林的?我不就是想过好日子吗?这次又不招惹你,你为什么就看不得我好?好啊,你不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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