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正文完】不冻之地
乐知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这样走过去参加了志愿者工作。
明明他连看到电影里的灾区都觉得可怕。
对方对他的出现表现出极大的惊喜和感谢,在乐知时点头跟他走时, 才忽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宋煜的午饭。
“您稍等等我,我送个午饭很快就来找您。”
很显然, 宋煜是不同意他做志愿者的。
“你没有受过专业的应急训练, 一旦发生余震你都不知道怎么避难,很危险。”宋煜拧着眉, 顿了两秒,“你就留在车上。”
乐知时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产生什么情绪,他知道宋煜是担心他。
“没关系的。”他摸了摸宋煜的手臂,“我问过了,地点就在灾民集中安置处里面, 很多人,如果真的发生余震大家会集中避难。他们说了,等专业的团队来了, 我们就可以替下来了。”
他低垂着眼,由于口呼吸, 声音很缓, “我也想像你一样,为他们做一点事。”
“你不怕吗?”宋煜问。
“我怕啊。”乐知时很诚实地说, “他们找不到人, 我明明可以,为什么不去呢?”
沉默了几秒, 他又抬眼,看向宋煜,“而且只要和你在一起, 我就没那么慌了。”
宋煜最终还是没有拦他。
他用一只手臂抱住乐知时,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平静的吻。
“千万要小心,不要受伤,好吗?”宋煜用一种很温柔的请求的语气同他说话,“我来接你,好不好?”
乐知时点点头,“好,我打饭的时候听说卫星电话送过来了,你给妈妈打个电话。”
他长大后,第一次用了这样的称呼,让宋煜有些没来由的难过。
“好。”
这也是宋煜第一次,看着乐知时独自离开的背影。
他终于也要真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暂别宋煜,乐知时跟着之前招募志愿者的大哥往另一个方向走,这里人来人往,很多受难的灾民,大家都挤在帐篷里吃饭,好在大多伤势不重。
“你外语水平怎么样?可以和外国人沟通吗?”
乐知时点头,“可以的。”
“那就好,现在这边有四个自由行的外国游客,要去雪山的,结果地震来了都受了伤,有一个腿都压坏了。我们这边比较偏,有能说英语的但是沟通起来还是困难。现在信息登记什么的都很麻烦。”
“我尽量试试。”
“你是学法律的?”大哥又问。
“嗯。但是我刚学,其实还是个大一学生。”乐知时有些紧张,“可能帮不上太多忙。”
“没事儿,我们也不是让你现在去打官司啥的。你先去平复一下他们的情绪,他们现在太着急了,我们都不懂,他们就不信咱们的话。专业的律师救助团队在路上,下午可能就来了。”
“好的。”跟着他走的时候,乐知时看到一个担架抬着后背受伤的灾民,忽然有点胸闷,呼吸不畅,他没敢再看,脚步飞快。
那四个外籍游客都是从澳洲来的。乐知时到的时候,他们其中的两个正在和几个志愿者争执,双方似乎都领会不了对方的意思。
“你看看,真的焦头烂额。”
乐知时被带过去,尝试与他们沟通,他从小最擅长的学科就是英语,口语很流利。对方听到熟悉的语言,立刻变了表情,慌张地向乐知时求助。
“没事的,我先登记一下你们的信息,然后我们这边会尽快联系你们的大使馆……”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和这几个外国游客沟通,安抚他们的情绪,对方不希望他离开,希望乐知时可以留在他们这边提供帮助,但乐知时不能不走。
“我还要去法律咨询处那边帮忙,你们如果需要任何帮助,可以让他们找我。”
那个大哥也说:“下午的时候信号应该能抢修好,我留你一个电话吧。”
乐知时同意了。
临时成立的法律咨询处事实上非常简陋,只有一个斗篷,一张桌子。很多人围在那儿,大多数都是本地的难民,他们说着口音浓重的话,冲突似乎也不小。
“问你们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的房子怎么办?”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趴在桌子上大哭,“我家里什么都没了啊……”
“还有我的保险,我保险怎么赔偿啊?现在都没人管我们……”
当下只有一个志愿者负责,她并不了解这些,只能重复说:“你们先冷静一下,现在搜救工作还在进行中,到时候会有人来负责大家的……”
“——什么时候来?我很重要的东西都在民宿里,我的笔记本里全是我最重要的商务资源!”
“我也是,我现在能回去拿吗……这些东西后面有没有人赔偿啊。”
乐知时有些怕看到这样的场面,但他还是努力克服内心的惶恐,朝这些灾难中受苦的人们走去了。
事实上,对于他一个刚刚系统学习法学的大学生而言,这种经历几乎是完全空白的。乐知时一开始也只能向他们介绍自己所学的专业,试图安抚他们的情绪。一开始他们并不能接受,认为乐知时太年轻,这张脸看起来更像是上电视的那种人,并不可靠。
但乐知时耐心地为他们科普了《物权法》,告诉他们持有房产证可以主张哪些权利,现在需要准备些什么……每一个灾民提供的问题,他都努力、确切地作答,态度诚恳。相比于含混不清的回应,相对专业的答案给了这些灾民少许安抚,大家也愿意相信他们是真的能帮忙,也愿意帮忙的。
回答问题的时候,乐知时都会记下灾民的信息、他家的受灾情况和联系方式,方便后面专业的法律团队到来时可以比较顺利地接手工作。
每隔一段时间,乐知时就要吸一些氧。
之前那个哭喊着的中年阿姨,也有点心疼他,“小伙子,你喝不喝水啊。”
乐知时摆了摆手,取下吸氧面罩,“没事的阿姨,我就是正常的高原反应。”她一定要把自己手里很宝贵的水给乐知时,最后乐知时只拧开仰头倒了一小口,立刻还给她。
他说谢谢,可对方却一直摇头,很淳朴地对他笑,对他道谢。
她说谢谢你来帮我们。
乐知时忽然有些鼻酸,他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再努力学习一些。
从中午忙到傍晚,晚上他们送来了泡面,但乐知时不能吃,他吃了点中午没吃完的米饭,填了填肚子,又跑到外籍游客那边去帮忙,两边跑。
那个志愿者大哥终于带来了新的人,都是很年轻的大学生,从附近城市主动过来支援。
“我是学外语的!”
“我学法,但是学得不好哈哈哈。”
“我是体育生,有的是力气。”
“太好了。”乐知时声音很轻,过了两秒,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太好了。”
因为第二次大雪,法律团队在路上困了一段时间,到了晚上八点才抵达。他们没有想到会有一个整理出来的、非常完善的档案,很是惊讶。
“我也不知道给他们的建议是不是对的,”乐知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学生,没有真的处理过这些事,但这些资料里都写了他们的基本情况,还有他们期望的赔偿,应该有帮助的。”
“太有帮助了。”领头的年轻志愿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谢谢啦。”
乐知时摇摇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团队,心里暗暗想,他真的要好好努力,成为一个律师。
这样就可以像他们一样,来义务进行法律咨询的支援。
隔壁来了个临时义诊的队伍,有一些年纪大的医生,还有很多年轻的女孩儿。
乐知时顺便帮他们搬运药物,遇到一个挂着护士证的姐姐,犹豫了很久,忍不住开口,向她询问骨折之后应该怎么救治,如果固定得不好,想重新固定应该怎么做,三角巾怎么摆。
他学了很久,又站在旁边看她给受伤的灾民包扎。
本来乐知时是最怕看到受灾的场景,尤其看到受伤的人,他的心脏越突突跳得很快很快,还会呼吸困难,但想到宋煜的手,他这些许多的不良反应又克制下来,心率也渐渐平复,努力地学习护士的手法。
“这样,明白了吧?”
那个被包扎好只能吊起手臂的少数民族男孩站起来,很淳朴地朝护士小姐笑,说了好多好多感谢的话,最后还问站在一边学习的乐知时:“哎,你学会了吗?”
乐知时有些腼腆地笑,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来这一趟,他看到了太多太多,寻找孩子的母亲、倒塌的房屋、因为流离失所而哭泣的灾民,这些都勾起了乐知时心里最深层次的恐惧,但有更多的人,他们都比乐知时想象中还要坚强和乐观,在临时的帐篷里甚至可以彼此调侃,还反过来安慰他,让他不要怕,没什么好怕的。
乐知时不由得想,这些人好像是不会被打倒的。
真正地亲临现场,为他们提供了一点点的援助,仿佛就拥有了能直面灾难的勇气。
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我不怕你。
人类虽然渺小,但凝聚起来的力量又很伟大。
拖着沉重的步子,休息不足的乐知时交班后来到和宋煜约定的地方,他站在那里等了几分钟,听到有小孩在哭,好像是很小的孩子。
循着声音找了一会儿,他最后在一个集中帐篷的背后找到一个小朋友,也就五六岁,穿着红色的棉袄。
“你怎么了?”乐知时蹲下来,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
他抽噎着,哭着对乐知时喊爸爸妈妈,要爸爸妈妈。
乐知时的心一下子感到刺痛,腹部很难受。但他抱住了小孩,摸着他的后背,“没事的,你告诉我,地震之后你见到爸爸妈妈了吗?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抱起了这个孩子,从他抽泣间隙得到的寥寥数语得知,他是在街上和妈妈分开的,现在都没有见到过他们。
他就在耳边哭,乐知时心里涌起一股海浪般的悲痛,几乎要淹没他整个人,但他怀里是一个沉甸甸的生命,他根本脆弱不起来。
“我会带你找到他的。”
宋煜还没有来,他请求约定点的一个志愿者帮他传递消息,然后找到了今天招募志愿者的大哥。他有扩音器,还有相对更广的人脉。
但找人真的很难,这里实在是太冷太乱,人人都躲在帐篷里,就算同在一个集中区,可能都会错过。他很庆幸自己是凌晨来的,那时候没多少人,宋煜才能找到他。
花了一整晚,乐知时精疲力尽,但小孩哭起来,他就会抱住他。有那么一瞬间,乐知时甚至麻痹地想,如果真的找不到,他很想领养这个小朋友。
起码和自己一样,有人照顾。
但他的想法没有实现,也很幸运没有真的实现。
那个小朋友的爸爸听到播报之后赶来找他了,他似乎扭伤了脚,走路姿势很不顺,但又像是忘记自己受伤,很快很快地跑来,蹲下来紧紧地抱住那个孩子。听到他很伤心地喊着爸爸,乐知时终于忍不住转过身,背对他们哭了。
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敢想自己的爸爸。
那个听起来似乎完美的男人,好像只存活在别人的口中,乐知时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在每一次听到有关他的故事,乐知时都是沉默。
他没有享受过多少父母的爱,很害怕去想念,因为无论他多么想念,都是徒劳的。
干脆不要想。
在电影院里,看到冲击力最强的灾难场面,乐知时觉得尚可忍受,即便是很血腥很残酷的镜头,他也不至于离席。
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电影里的孩子和母亲见面的那一刻。
当时他极其痛苦地想,为什么我们不能见面了?
为什么没有活着回来……
此时此刻,看到地震中走失的孩子在自己的帮助下可以回到父亲身边,乐知时才敢真正地去想象。
如果当年他没有死,自己会不会也像这个孩子那样,抱住赶回来的父亲。
乐奕应该也会紧紧拥抱住他,像眼前这个父亲一样对他说:“没事了乐乐,爸爸回来了。”.
就在乐知时捏着小孩子送他的一颗塑料小珠子站在冷风里、看着他们离开的时候,宋煜喊着他的名字,朝他走来了。
乐知时对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被他揽入怀中。
怕碰到宋煜受伤的手,乐知时很快又退离,“你今天怎么样,手疼吗?”
“还好。”宋煜给他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我下午借到卫星电话,给妈打电话了。她把我骂了一顿。”
说着,宋煜笑了笑,“我只能对她说,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她是不是也骂我了?”乐知时垂下眼睛。
“嗯,她被你气死了。”宋煜吓唬完,又抱了抱他,“但她也说你肯定是担心她,才不敢告诉她。外婆的事……你们不也没有告诉我吗?”
“她不让我跟你说。”
家人就是报喜不报忧的,乐知时想。
但也是因为爱彼此,才不敢说。
乐知时也没有告诉宋煜刚刚那个孩子的事,只是紧紧地握着宋煜的左手,和他一起回到测控车上。尽管乐知时因为太累,没有对他说白天的志愿活动,但宋煜还是给他拥抱,一遍一遍对他说:“你长大了,你很棒,很勇敢。”
尽管第一次地震的烈度很高,但当时救援指挥非常及时,持续高效地进行搜救,伤亡和以前比少了很多。
第二天的时候安置区开始通电,也部分恢复了信号,乐知时终于收到了宋煜迟来的消息。
看到那些文字,他眼前似乎能看到宋煜慌乱的脸。他反复咀嚼着宋煜说的“我爱你。别来。”心里尝到一丝苦涩的甜。
他插着充电宝,给林蓉打了个史上信号最差的电话,被她断断续续大骂了一顿,又听她抽抽搭搭地哭,然后不断地道歉和认错。
林蓉怪他,“你胆子也太大了,不怕路上出事的吗?”
乐知时低声说,“我一听到消息,都忘了害怕了……”
“唉,你们今年,都不能回家过年了是吗?”
乐知时沉默了好久,也不敢回答。
林蓉也无法责怪他,甚至还说要赶来陪他们,被乐知时一通劝解,才打消这个念头。
他也给所有关心他的人报了平安,蒋宇凡头脑发热,也要来帮忙,乐知时好说歹说,才劝住他。
但他自己不想走。
乐知时还想留在这里,多帮一些人。
到第四天,安置处越来越完善,有了移动厕所,已经有小朋友在安置处的大帐篷里聚集接受心理辅导,有专门赶来的心理老师来上心理课,进行难后调节。
有时候乐知时很累了,会坐在帐篷外听他们上课,听到那些可爱的小朋友声音稚嫩,拖着尾音齐声回答问题,会有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好在余震的频率已经降下来,后续的几天大家也都在惴惴不安中平稳度过。
他成为幸存者信息收集组的一名志愿者,奔走于雪山下的各个角落,收集信息,联系新闻媒体和社交网站上的自媒体,发布他们的消息,尽可能地向幸存者的亲友报去平安。
他们得到了很多人的扩散和转发,不断地有亲人相见,劫难后重逢。
乐知时已经可以很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失而复得,并为此而感到幸福。
除夕的那天,收集信息的他跟随一位少数民族同伴路过一个地方。乐知时顿住了脚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同伴叫他走,乐知时才急忙跟上。
听宋煜说,他们的灾情地图现在越来越完整,越来越精确,可以很好地帮助指挥中心制定救援计划,乐知时觉得好幸运。
灾情逐渐稳定,搜救工作的密度不断减小,医疗资源也足够应对。稳定下来,学校要求何教授带学生返程,他们不得不走。
乐知时算了算,这大半个月就像做了场慌张的梦,不觉得可怕,但会难过。
甚至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离开的前一天又下了雪,乐知时拉着宋煜的手,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雪山在他们的身后,冬日暖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天空很蓝,蓝得仿佛从没发生过任何不幸的事那样,很美。
两个人边走边看,宋煜时不时会低头去看乐知时。
“你太累了,瘦了好多。”
乐知时仰起脸,对他笑了笑,“没有。”
宋煜陷入短暂的沉默,仿佛在心里做了很艰难的决定一样,皱着眉问他:“你会害怕吧,我继续做这样的工作。”
“会。”乐知时很诚实地点头,又垂下头,“是个人都会怕吧。人都是自私的,我也希望你做最轻松最安稳的工作。”
“但我那天看到你们做出来的灾情地图和模型,忽然间就觉得……真好。”乐知时皱了皱眉,看向宋煜,“你们真的拯救了很多人。”
“还有那些消防员、医生、护士、甚至有些挺身而出的普通人,他们也有爱人啊,他们的爱人和亲人好无私啊。”
乐知时收回放空的眼神,对宋煜微笑,“和他们比起来,你的工作危险系数都没有那么高了。所以我也要努力学着不那么自私。”
宋煜牵着乐知时的手,因感慨而说不出话,被乐知时领着来到旧城的一处大门前。
“到啦。”乐知时语气中有些得意,“我可是记了很久的路才能带你顺利来这里的。”
这是一座教堂,没有上次广州那幢宏伟,也不那么精致,静静地矗立在蓝天与雪山下,透着一种很朴素很纯粹的美。
乐知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的蓝色天鹅绒盒子,还差点掉了,紧张让他变得有些滑稽,好不容易接住小盒子,放在手心,脸上的表情局促得可爱。
“这是之前,你生日的时候,我定制的礼物……”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都过了除夕了,自己居然还没把生日礼物送出去。
宋煜却怔在原地,视线从乐知时冻伤的手指缓慢地移到展开的盒子,里面是一对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戒指,款式很朴素,一大一小,依靠在一起。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定制店,和那个工匠师一起设计的。”乐知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找蓉姨借了一笔钱,所以我现在没有存款了,只有外债。”
宋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留给我的遗产都没了是吗?”
乐知时很快速地拿起一枚戒指,像是怕他不要似的,“只有这个了。”
他牵起宋煜的左手,站在没有因灾难而倒塌的幸运教堂前,很轻声地问宋煜,“我可以给你戴上吗?”
宋煜也拿起盒子里的另一只,“我可以吗?”
乐知时很快速地点了好几下头,伸出自己的手指,很乖地提前说了谢谢。
为他戴上的时候,宋煜才看到内圈有什么,他转动戒指,对着阳光看了看,是一块二十分钻石大小的墨绿色玉,内嵌在铂金戒指里。
“这是……”
“藏玉。”乐知时抿了抿嘴唇,“还挺应景的,我们现在就很靠近产地了,对吗?”
宋煜会心一笑。
原来他把自己送的玉石偷偷镶在里面了。
“这个很难做,工匠师试了好多次,所以做的很慢。”
“为什么嵌在里面?”宋煜问。
“我想把我的玉藏起来。”乐知时笑了起来,嘴角有一处小小的凹陷的涡,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不曾受过任何苦难,弯起来如同新月。
“交换戒指的仪式已经结束了。”宋煜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颊,“两位新人可以接吻了吗?”
乐知时不好意思地向后退,想说这不是结婚,但宋煜抢先一步揽住他的腰,在美丽的教堂下吻住他柔软的嘴唇。
没有白纱,没有西装革履,没有鲜花和地毯,甚至也没有任何人的祝福。冷冽的寒风环抱住他们的身躯,雪山也来见证他们的劫后余生。
还有他们无声的誓词,短暂的停留,长久的许诺。
回程的车发动之前,何教授把宋煜叫下去说话,乐知时坐在车里,从车窗玻璃往下望。宋煜垂着的手,无名指和自己一样,闪烁着很美的银色光芒。
“宋煜呢?”
听到有人喊他,乐知时先转过脸,看见一位学长,手里拿着一个碎了屏的手机。
“学长,他跟何教授谈话去了。”乐知时轻声说。
“是吗?那我给你吧。”学长笑着把手机塞给他,“你看这砸得……我们都是冻关机,就他是砸坏了,刚刚那个修手机的哥们儿才给我。你一会儿给小宋吧,不知道他还要不要。”
乐知时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的确碎得不像样了,但很神奇的是,还能开机。
刚刚那个学长落座到前面,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来对乐知时说,“你的头像是不是一个小芝士?猫和老鼠里面那个。”
乐知时点了点头,“嗯。”
“怪不得,我一打开手机微信消息爆炸,一看都是一个叫‘摩尔曼斯克’的人发的,是你吧。”学长笑着说,“你是真担心啊。”
另一个学姐说,“那当然担心啊,小乐同学和小宋简直是我们学校的神仙爱情。你看咱们冰山小宋什么时候对别人细声细语说话过?一见面就抱抱,还笑得很温柔,一点都不像他了。”她叹口气,“看来世界上是不存在冰山男的,遇到真爱铁定融化。”
乐知时的注意力都放在刚刚学长说的话上面,有些迷茫地喃喃自语,“摩尔曼斯克……”
他下低头,解锁手机,指腹点在破碎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微信对话框。
的确是这个备注。
这几个字他很熟悉,但又隐隐有些疑惑。
微微转过脸,正好对上车外宋煜的视线,他抬起头,给乐知时一个温柔的微笑。
“学姐。”乐知时收回视线,凑上前,轻声问,“摩尔曼斯克是那个地名对吧吧?”
那个学姐转过脸,“啊,是的,在俄罗斯。”
“那是北极圈唯一一个不冻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后面会有番外,因为最近背痛一直在持续,每天好像都有做不完的事,所以后面的番外可能暂时采取隔日更新的模式,从9号开始,抱歉抱歉。
一直以来的后记都是写在番外结束的,这次我想先就的正文结局写一点。
比较久的老读者可能知道这本书其实是在18年写人设之后就有的文案,还挂在某本(非人?)的入v章作话里,算下来都快两年了,但是中间第四本插了队,所以现在才写。最初只是某一天心血来潮想写可爱受,后来放了很久,重新拾起这篇文的时候,已经是2020年的5月底。
整个2020年有一半的时间困在家乡,对我的影响非常非常大,生活心态也好,行文风格也好,都有很大改变。所以再拿起这篇文,在一片空白的大纲之中,我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构想是结局的场面:当灾难发生时,很多人为此奉献和牺牲、负重前行,在尘埃落定后相爱的人给彼此一个慰藉的拥抱。
可以说整篇文的基调,都是我在先有了这样一个灾难之下的结局后,才定下来的。所以有的读者说,这篇文看似很甜,但其实基调是偏压抑的,是这样的。
宋煜的职业从选专业开始就被质疑,为什么要学这个啊,为什么不去t大之类的。其实也是根据我脑子里的结局来的。我总在想,我们之所以可以安稳地生活,是因为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有人替我们去做了,在默默无闻地保护我们,这很可敬,而且无法用金钱与前途去衡量他们的价值。
包括乐乐的讨好型人格、分离焦虑和灾难ptsd,其实都是我从现实感受到的,也是从这个结局逆推出来的一个人设。他已经不是我两年前想到的那个单纯可爱的设定,是两年后有了整篇文全局基调之后的乐知时,我觉得这才是我想写的一个复杂的角色。
很庆幸能够坚持写到最初的结局构想,和当时的我想象中没有太大偏差,甚至有种走过环形轨道回到最初的感觉。看到了当时站在起点,为了他人奔走的宋煜和乐知时,北极圈和他唯一的不冻港。
其实我对这个故事的心态也蛮复杂的,一面希望大家能感受到想表达的那些内容,另一方面我又希望大家永远不要对此感同身受,不要因灾难而痛苦,不要因不够好的亲密关系而难过。所以无论哪一种声音,我觉得都是好的,因为人和人也都是不同的。
最后要感激所有在每一次天灾人祸中负重前行的人们,非常非常地感谢,他们也有爱人和亲人,但不得不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而挺身而出,真的很伟大。在2020年之后,我认识到很多过去不曾注意的工作有多么重要,坚守在这些岗位上的人有多么重要。感激是说不尽的,真的很希望他们都可以得到福报。
一如既往地,感谢每一个陪伴我度过连载期、给我鼓励和帮助的读者,是你们让这篇文能够完整地展现出来,让我能坚持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可能很多人觉得这是客套话,但其实真不是,每天无论多忙我都会在九点以后看看评论区,这样就会有好好写出下一章的动力。在这里要给大家鞠个躬,追更辛苦了。
番外再见,会多多撒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