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父慈女孝

“不……”

正举着千里镜,等着看自己弟弟一展神威的多尔衮,骤然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

紧接着他向前一步。

但也就是在同时,多铎的身影在他视野消失了,换成了无数狂奔而过的战马和一片混乱的镶白旗士兵,然后千里镜中火光一闪,火光中两名士兵瞬间被炸得飞起来。

多尔衮一把扔掉千里镜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看着那一道道不断划落的火焰,这时候已经是第二批了,地面上冲锋的清军骑兵中,二十斤开花弹爆炸的火光不断升起,无数士兵被炸得飞起来,同时雷鸣般的巨响吓得那些战马惊恐地鸣叫着,不顾背上主人的控制,没头苍蝇般奔跑撞击着,混乱如瘟疫般急速蔓延开。

“吴三桂,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多尔衮骤然发出嚎叫。

这样的混乱中落马的多铎活下来希望几乎为零,这是他最疼爱的亲弟弟,他从来不认为黄台吉这些算自己兄弟,他至亲的兄弟就两个,而多铎是和他感情最深的,阿济格被狗皇帝撕了,若是多铎再阵亡……

“豫王,豫王没死!”

忽然间范文程惊喜地喊道。

多尔衮急忙接过亲兵递上的千里镜向那里望去,他视野中两名士兵正抬起多铎放到马背,然后迅速在乱军中往外跑。

多尔衮这才恢复正常。

然而紧接着当他把视野转向战场的时候,却又有了一种心在滴血的感觉。

他的骑兵正在崩溃。

那从天而降的开花弹,不断地在骑兵的洪流中炸开,爆炸的火光中不断有士兵被炸飞,被惊了的战马纷纷掉头,和后面正在冲锋的战马混乱地撞击着,此时别说是进攻了,连最起码的阵型都已经无法维持。更可怕的是骑兵的混乱正在向步兵蔓延,那些逃跑的战马很多都撞向己方步兵,盾车没有侧翼防护,猝不及防的步兵很多都被己方战马冲倒甚至踏在蹄下,一些战线上清军步兵不得不转向阻挡己方骑兵。

而同时明军却士气高涨,原本开始逃跑的都返回,原本濒临崩溃的战线彻底得到巩固。

更重要的是……

那炮弹还在不断落下。

这种可怕的武器直接摧毁了清军的攻势,不到一分钟一轮落下的炮弹就像噩梦笼罩在清军的头顶,每一轮落下的炮弹都是死亡的收割者,甚至它已经不再仅仅是轰击骑兵,连步兵中也有那璀璨的火焰炸开。因为交战导致步兵最大限度密集,这些开花弹可以轻松获得尽可能多的战果,无数清军步兵被炸得支离破碎,尤其是那些没落地就炸的,碎片和火焰就像狂风暴雨般打在下面,一枚炮弹都能造成十几名士兵的死伤。

更可怕是它造成的恐慌。

不仅仅是那些战马被吓坏,就连步兵都因为恐惧而溃逃,多尔衮甚至从那些八旗勇士脸上,看到了过去那些溃败的明军士兵脸上才有的表情。

多尔衮的心真得在滴血。

他并非不知道明军手中有开花弹,阿巴泰就是这样败的,对付这种东西很简单,把战马的耳朵堵住,让士兵有点心理准备就行,然而冀东明军从来没用过这东西,让他疏忽了这一点,当然,主要是他没有亲眼看见过,人总是容易疏忽那些没有看到过的东西。另外因为担心士气受到打击,至今锦州陷落的消息也只限于清军将领们知道,毕竟一旦士兵知道明军深入辽西,那肯定会产生恐慌的,结果最终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但现在已经晚了,哪怕已经有骑兵开始这样做了,这场败局也无可挽回,只能暂时撤退重新整军再说。

“撤,撤退!”

他咬着牙,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说道。

撤退是唯一选择。

然而……

“撤退?”

明军后方吴三桂看着清军中军的旗号狞笑着说道。

“告诉胡守亮,该干活儿了!”

他说道。

他身旁旗手立刻挥动令旗。

明军战线后方,已经等得心急如焚的胡守亮,毫不犹豫地拔出雁翎刀吼道:“杀,别给咱们大帅丢脸,杀,让人看看真正的关宁军,杀,杀鞑子,给辽东死难的兄弟报仇!”

说完他一马当先冲出。

以三千吴三桂家奴为核心的七千骑兵,几乎同时催动胯下战马向前,转眼间就变成了气势磅礴的骑兵洪流。

明军步兵立刻向两旁分开。

这道洪流瞬间奔涌而出。

此时清军已经开始撤退,因为开花弹轰击,再加上己方骑兵的踩踏,撤退的秩序一片混乱,突然杀入战场的明军骑兵,摧枯拉朽般撞了进去,那些狂奔的战马上手持雁翎刀的精锐骑兵,疯狂地冲撞着混乱的清军,不断地向两旁劈砍着,一具具带着鼠尾巴的死尸不断倒下,瞬间被践踏在马蹄下,对付不结阵的步兵,骑兵就是无敌的,他们只要不停地冲就行。

更何况这支骑兵一直就没有参加战斗,无论人还是战马都养足了精神。

七千骑兵的杀入,让清军的撤退终于变成了溃败,无论后方的多尔衮如何努力,也都无法改变这一切了,两万多清军彻底放了羊,在明军骑兵的冲击和步兵的追杀中,就像当年松山之战溃败的明军一样,惊恐地向西拼命逃窜。而且他们还造成了进攻丰润的清军溃败,然后是围攻玉田的清军,整个冀东战场上所有清军都卷入溃败中,所有人都惊恐地丢弃所有能丢弃的,不顾一切地向蓟州而逃,这场大溃败实际上一直到蓟运河才止住。

冀东之战就这样结束。

清军再次惨败。

多尔衮不但损失了近一万最精锐的八旗军,丢失了包括所有大炮在内无数的物资,而且还搭上了自己的亲弟弟。

呃,虽然没死。

但多铎也受了重伤,一枚二十斤重的开花弹在他不到五米外炸开,炸飞他的同时,还有两块弹片打在他身上,一条胳膊是铁定废了,胸口的幸亏有重甲提供了点保护,弹片打进去后撞断一根肋骨,并没有接着向前击穿心脏,当然,他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天意,反正逃回蓟州后多尔衮发疯般四处搜罗医生。

“可惜了!”

杨皇帝遗憾地说。

“朕还想着拿他的脑袋传首四方呢!”

紧接着他端起茶盅说道。

旁边他的便宜女儿跪在一个软垫上,拿着小茶壶小心翼翼地给他表演着茶艺,此时正值初夏季节,头顶的大树上已经开始有知了在鸣叫,脚下茵茵绿草间开满野花,淡淡的少女幽香隐约可闻,身后还有两名年轻美丽的侍女手中拿着大扇子,轻柔地给他扇着风,这是一个多么宁静的午后啊!

呃,他对面广宁的旗人们肯定不这样认为。

因为只要把画面从他那片父慈女孝的树荫向前一推,瞬间就变成冷兵器时代里最壮观的场面了,四台巨大的配重投石机以百米间隔一字排开,在四周无数士兵的忙碌中,不断重复着简单的机械动作,随着那杠杆的扬起落下,一枚枚香蕉水燃烧弹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在广宁城墙上军民麻木的目光中,落在城内变成冲天而起的烈焰。

的确是麻木的目光。

他都这样轰了五天,屯齐和他手下近四万军民除了麻木还能怎么样?

反正广宁城内能烧的基本上都烧了,这样的投石机并不只有这边,在城东还有四架在日夜不停工作呢,虽然效率不高,这段时间它们也向广宁投下了两千枚燃烧弹,按照一个酒坛装不到五十斤算,杨丰向这座城市扔了快五十吨香蕉水,看起来不多,但如果这些燃烧弹再加上那一间间全是木头梁柱,木头门窗的房屋,家家户户堆积的柴草,那这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

从东,南两个方向燃起的大火,在东南风的帮助下,迅速吞噬了整个城市,把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房屋烧了,财产烧了,粮食烧了,还烧死了三千多没跑出来的旗人,更重要的是战马还烧死了一多半,现在城内全是一片黑色的残垣断壁,全是人和牲畜烧焦的恶臭,幸存的旗人只能躲在城墙上,用麻木的目光看着自己毁掉的家园,看着头顶还依然在落下的燃烧弹。

“陛下,还烧吗?”

唐钰小心翼翼地问道。

“烧,继续烧,还有一半火油呢,不烧难道还留着吗?这东西又没别的用处,点灯还熏人!”

杨丰放下茶盅说道。

“父皇请用茶!”

十五岁的公主殿下手捧着另一个小茶盅递到他面前柔声说道。

杨丰低头看着她那张精致如同瓷娃娃的脸庞,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不停地扭打着。

“她是你女儿呀!”

一个说道。

“别听它的,她是崇祯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另一个说道。

“你这个禽兽,难道你的身体不是崇祯的吗?”

一个说道。

“身体就是个皮囊,灵魂才是你自己,重要的是她漂亮啊,自打到这里以后,你什么时候见过这样鲜嫩可口的小美女?”

另一个说道。

……

杨丰蓦然间长叹一声。

“你去换个大点的杯子吧,这个父皇用着真不习惯。”

他看着坤兴公主手中那个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茶盅,一脸忧郁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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