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探访

休息了几日,祁溟月终于得了祁诩天的应允,取了令牌悄悄出宫,带着无爻来到了流芳馆门前。

自上回无爻莫名的失踪几日之后,他便察觉无爻有了些微的变化,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傀儡被投入了几丝游魂,虽仍是木然虚无的神情,但偶尔却能由他身上察觉些许的波动。

也许由外人看来无爻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对于祁溟月来说,自习了天音之后,对周遭人的气息反应更为敏锐,无爻的变化又怎能逃过他的眼。

站在流芳馆门前,此时还早,甚少有人会出现在此处,祁溟月和无爻这么一站,顿时引来了许多好奇的探视。

由众多的视线里,祁溟月忽然察觉了一丝异样,似乎有道视线正往他们身上打量,同旁人不一样的是,此人的视线中带着些激动的热切,还有种更为难辨的情绪,深沉而又压抑。

正在这时,祁溟月发现身旁的无爻也透出了些许的不自在,竟从未有过的露出了几分想要逃开的神色,只怔怔的站在原地,再不随他走近一步。

祁溟月停下脚步,忽而转头,对身后的无爻说道:“你不用随我进去了,先回宫吧。”

望着无爻逐渐消失的身影,祁溟月转头往不远处看去,只见一条灰色的人影一转身,也随之不见了。

微微眯起眼,祁溟月瞧着那人离去的方向,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流芳馆之内,小僮听见外头叩门的声响,揉着眼,匆忙跑了出来,寻思着这时候会有谁来到此处,打开门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位白衫的公子,年岁不大,却有着与外表不符的沉稳气度,乌发银袍,嘴角含着浅笑,如这难得的冬日暖阳,乍眼一瞧便叫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暖意和亲近之心。

“琰青少爷可在?”祁溟月站在门前,冲那呆愣中的小僮问了一句。

傻傻的点了点头,小僮忽然醒悟似的,手忙脚乱的把他迎了进去,口中答了话,“这位公子是来见琰青少爷的?琰青少爷虽然在,不过身子不适,这几日不见客,您看……”他一脸为难的站着,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看来气度不凡,风采出众,虽在流芳馆见了许多少爷公子,但他还从未见过如眼前这般,容貌身姿都叫人惊叹的,今日见了,便觉得曾见过几回的琰青少爷都逊色了几分。

祁溟月并不意外,想起当日父皇的那一剑,料想琰青定是伤的不轻,此时即使能下床,也是无法见客的。微微一笑,他也不说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绿之物,递予那名小僮。

小僮没有接过来,只是探着身瞧了一眼,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青花柬!”

惊呼一声之后,他躬身将祁溟月迎进了内堂。琰青少爷早有吩咐,只要有青花柬,不论何时,持有此物之人都可随意进入流芳馆内与他见面。

仍是上回的房里,祁溟月静待琰青的出现,只是此时不再有碍眼之人在旁,想起上回巧遇的阮天琪,祁溟月忽然记起,还有一事未告知父皇,无意中从阮天琪口里探得,也不知是否重要。

正在祁溟月想着回去之后与祁诩天商讨此事,掩着的门被人慢慢开了,青袍泛着碧色,长发束于胸前,除了脸色看来有些发白,琰青依旧如上回所见,让人不自觉的惊艳。

琰青站在房中,一时没有坐下,只是打量着房里静坐之人,扫了一眼搁在边上的银色袍子,从那质地与镶滚着的白色兽毛,他已能看出这程子尧身份绝不简单,此时他一身白衣,嘴角噙着笑意,似乎全然忘了上回他想对他不利之事。

想起上回,琰青不得不记起那令人心惊胆颤的男人,尊主与程子尧看来关系匪浅,上回离去之后又不知发生了何事,为何尊主会让他独自前来,这些,琰青实在想不明白。

“程子尧,你究竟是何人?”琰青走到他身前,毫不掩饰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子尧只是被琰青邀来的识得天音之人,莫非琰青忘了,是你让我到流芳馆来见你,”似乎带着惊讶,祁溟月挑起了眉,继而又敛下了眼,淡淡说道:“既然琰青如此相问,那么子尧也想询问,那日为何要对我不利,你口中的尊主又是何人?”

“那日……”琰青说起当日之事,也有几分后悔,不该如此贸然行事,但想到原本的初衷,又不得不开口解释,“本想制住你之后,借你天音为我办一件事,却没想到你竟是……尊主的人,”

提到尊主,琰青的脸上又显出几分敬畏,“尊主是何人子尧岂非比我清楚,我从未见过尊主的正面目,子尧如此相问,倒叫琰青意外了,你与尊主……”说到此处,他不再多言,但祁溟月已从他的话中猜到,自己必定是被当作了父皇的男宠之类,却只是挂着浅笑,并不解释。

忽见琰青掌中现出了一枚尖刺,继续说道:“那日抹的只是迷药罢了,琰青从未想害你,只是一时心急,想借你天音之力去救一个人。”

“那你便是用错了方法,若是为了救人,为何不与我直说,却要用迷药,莫非你是想乘我昏睡将我带出城,直接去往那人之处?子尧还不知,是何种症状需用天音救治,琰青又是如何知道我使得的是天音?”

对着他一连串的问题,琰青苦笑,“而今说这些又有何用,琰青虽已后悔,但做出的事不可挽回,尊主未曾取我性命已是万幸,何谈其他。”

在祁溟月眼中,琰青始终是那日所见,带着些慵懒媚意的绝色公子,今日却忽然见到他如此的笑容,其中的苦涩和悲切,让祁溟月愈发好奇起来。

“琰青如何知道,而今说那些已是晚了?若我告诉你,我决意相助呢?”本就对他有些好感,又从未介意上次的事,原本只是疑惑,但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祁溟月倒是真想知道其中的究竟了。

“你愿相助?”琰青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想起那一日尊主的怒意,他的脸上又显出了几分迟疑,“即便子尧愿意救他,但尊主不允,也只是空话罢了。”瞧了一眼安坐一旁的祁溟月,他那飞扬的眉,含笑的唇,还有舒缓悦耳的语声,眼中如水的沉静,一言一行,无不引人心神,让人忍不住陷落在那温润的气质之中,如此风姿无双之人,也莫怪久不现身于江湖的尊主,会将他看的如此之重。可经过上回之事,尊主如何还会答应让他相帮自己。

摇了摇头,琰青垂下眼来,半刻没有言语,待他再抬起眼,眼眸之中只剩下了某种坚决,神色郑重的开口说道:“即便尊主不允,琰青也要求你一事,求子尧帮我救治一人。”

见他如此执着的想要救他口中之人,祁溟月猜想,此人必定对他十分重要,口中并未相询,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琰青见他答应,似乎松了口气,恢复了原先从容媚惑之姿,随意的往后倒去,懒懒的靠在了椅上,合着眼,似乎坠入了某种回忆里,“想求子尧相救之人,我已许久未见了,距上一回见他,已有五年……”

琰青的语声本就如梦中的呢喃低语,此时更是多了些飘渺,祁溟月只听那如叹息般的话语继续说道:“五年未见,近日我却突然得知,他不知为何沉睡不醒,已一年有余,全靠汤药续命,连闻名于世的医毒伊家都束手无策,只知是某种蛊毒,却无法可解,除非让它自行离体,不然便只有等着他沉睡致死的那一日。”

叹了口气,他眼神注视着祁溟月,“据伊家所言,此蛊只会使人沉睡,药石无解,除非找到那下蛊之人,不然,便是天音,只有练到极致的天音,方可任意控制蛊毒,而不必担心寄主的安危。早先尊主身边有一女子,据说会使天音,可惜尚无法使天音随心而动,那时琰青便知道了关于天音之事,后来那日偶然路过酒楼,听到子尧所奏,那相似的乐声,恍如天籁,却无人因此失去神智,我便知道,擅使天音之人终于被我寻得了。”

其实之前他也曾闻凌山之上有过所谓的魔仙,便知道是擅用天音之人,那时并未对此在意,而后家中那人出事,想要去寻,却已是来不及了。

又是蛊毒?祁溟月听琰青所言,微微有些惊讶,之前是连心蛊,这回不知又是什么?“天音确实可驱蛊毒。”待他说完,祁溟月肯定的对他说到。

虽知确实可行,但心中犹有些不安,怕未必如伊家所言,此时听了这话,琰青顿时放下心来,不知为何,眼前才刚是及冠之龄的少年,却让他莫名的觉得信任,“子尧既然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只是上回之事,仍觉歉意,望子尧莫要怪罪。”

祁溟月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再提?在子尧眼中,琰青便是琰青,只会有勾魂媚人的万种风情,绝不适合露出如此的歉意,若你像上回一般,子尧兴许还习惯些。”

琰青连忙摇了摇头,“琰青已知子尧绝不是可随意挑弄之人,若被尊主知晓,恐怕……”轻抚一下胸前的伤处,琰青想起上回的事仍心有余悸。

“你还未告诉我,何谓尊主?诩……便是你口中的尊主?”听他说起,祁溟月顿时想到了还有这事未曾问他,不知父皇在江湖中尊主之称有何而来,琰青又是负责何事,现今是否仍听他号令。

已经唤了尊主的名,却不知其他?琰青诧异,“尊主当年在江湖中,可是有暗皇之称,连朝廷都拿他没有办法,子尧竟会不知?”

暗皇?听到这个名号,祁溟月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面上顿时有些古怪。往日的暗皇便是今日的帝王,若被江湖中人知晓,不知会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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