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共眠

这一次比起之前的青涩来,更加刻骨铭心，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她们互相拥抱。

曲微吟最终还是未曾忍住,嗓子哑了一半，几乎精疲力尽。她只得握住洛今宵的手,小声让她停下。

洛今宵开始不依，还是曲微吟哑着嗓子半是愤怒半是乞求,她这才卸了力气,翻身躺在她身旁。

天已经擦黑,天空化成暗淡的蓝，只有边上还留着几片白光，二人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慢慢平息。

洛今宵从身旁拿起外衣,轻轻盖在曲微吟身上，挡住一片凌乱。

曲微吟哼了一声,此刻完全没有心情理她,她很累,只想睡觉。

洛今宵看着曲微吟,越看越欢喜,伸手碰了碰,试图将她往软榻的另一层挪挪,却被曲微吟推开。

“别动，累。”曲微吟没好气。

“嗯？哪里累？”洛今宵抬头。

曲微吟一阵羞怯,不愿再说话了,翻个身背对洛今宵，线条流畅的背脊出现在洛今宵眼前，让人想起一根无暇的玉如意。

洛今宵便蹭了蹭,从后面抱住她，算是替她挡住了风。

“小师叔。”

“做何。”曲微吟闭着眼睛道。

“无事，不过想叫叫你。”洛今宵笑眯眯的，在她后颈上印下一吻。

曲微吟很快便睡着了，她今日当真累得没旁的心思，呼吸轻柔而均匀，显然睡得很踏实。

她没有梦魇，并且无意识地往洛今宵怀中靠，洛今宵摸索着替她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便也贴着她，沉沉睡去。

花海中风很是细微，寂静无声，古朴的床榻盛放了混杂一片的香气。

她们睡了很久，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洛今宵揉揉眼，手摸到旁边时，吓得原地蹦起来，险些栽了个跟头。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她扶住，嗔怪道：“怎么了，这般冒失。”

洛今宵听见她说话，方才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

“我倒是想出去，但你的结界，我可解不开。”曲微吟说着，继续俯身折下一朵红花，轻轻放进怀里的一捧花中。

她依然穿戴整齐，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模样，长裙拖曳过花瓣，轻柔飘逸，不留下一点伤痕。

洛今宵嘿嘿一笑，跳到她身旁，不知何时，鸟鸣虫叫已然响彻耳中，风呼呼刮过，花海整体向一面倾斜。

风吹起曲微吟系在身后的发丝，两只淡蓝色的蝶飞落她发间。

曲微吟凤眸含水，勾人似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大步往花田外走。洛今宵被她这一眼差点弄掉了魂，待她走出很远，才连忙跟上。

蔓延无垠的五彩中央，一红一青两个身影慢慢走着，红衣静静，青衣蹦跳。

妖界经过了三年的恢复，看起来一如从前，灵气漫山遍野，草木郁郁葱葱，一些小妖飞速从她们身旁窜过，斜眼偷瞧。

“我们现在去哪？”曲微吟走着走着便靠近洛今宵，将她手牵起来。

洛今宵美滋滋地握住她柔软的五指，想了想，道：“回上天界吧，那里安静。”

“不回去同你师父和妹妹道个别么。”曲微吟说，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补充，“还有门主。”

“也是应该，不过，你……”

曲微吟将她手掌捏了捏，摇头道：“我们这一去，恐怕很久都不会出来。世事难料，还是回去一趟吧，他们一定很担心你。”

“你不必管我，我是魔，不好露面，可以寻个地方等你。”

曲微吟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听在洛今宵耳中，却总觉得不是滋味，好像她是魔，就必须活在背阴处一般。

而且偌大一个无悔门，并无她可以告别的人。

洛今宵沉默半刻，忽然笑道：“不行，我须得同你一起回去，而且还要向无悔门禀明，我们如今成亲了。”

曲微吟抬眼。

“你看，如今没几个人知晓我们成亲的事，所以我得回去一趟，让全天下人，五湖四海，都替我们庆祝。”洛今宵笑得灿烂，拉着曲微吟跑了几步。

曲微吟闻言，贝齿咬住红唇，带着笑意摇头。

“我看你是想让全天下人视你为敌。”她柔声责备。

“那正好啊，让你瞧瞧，什么是远古的神族。”洛今宵一脸得意地拍胸脯。

树妖正守在妖界入口，见她们二人牵手走来，忙上前，惊讶道：“你们这就走了？我还当你们要在这里多呆一阵子。”

“有些事要赶着做，多谢款待。”洛今宵道。

“款待什么，昨日你们两个不知道去了何处，我和秀儿找了许久都不见人影。”树妖蹙眉。

曲微吟在一旁弯腰咳嗽。

“这，良辰美景，哪一样不是款待。”洛今宵被她在后背上拧了一把，疼得眼泪险些喷涌而出，她苦笑着，冲树妖摆了摆手。

树妖一愣，随机恢复平常，她一边打开结界，一边叮嘱：“我能感觉到，这几日恐有大雨，你们当心雷电。”

夏末时节，雨水颇多，洛今宵只当她是客套，便也笑着应了。

谁知树妖却拉住她衣袖，考量了一会儿，才又强调：“可能，不是普通的雨。”

洛今宵站定，回身看她墨绿色的双眸。

她心里忽然仿佛扔了块石头，狠狠地沉了一沉。

眼看着一旁的曲微吟走近，她便瞬间恢复了神色，粲然冲树妖摆摆手，拉过曲微吟，二人的身影踏上剑，消失在天边。

从妖界回到无悔门，也没用太久。

当熟悉的起伏山峦再次出现在眼中，洛今宵动荡的心瞬间平静了些，她扭头看向曲微吟，只看她唇角微勾，肉眼可见得轻松。

无终城也刚刚摆脱魔族侵扰，现在看去一片花红柳绿，长街人海，高空之中都能听其喧闹。

“真好啊。”洛今宵自语。

她们飞过无终城，飞过蜿蜒的河流，脚下便是熟悉的，在日光下闪烁的白玉柱，不远处的半山腰，弟子们修炼时的灵气四溢，花花绿绿地在白玉台上纠缠飞舞。

曲微吟身上的魔气很快将弟子们引来，数人骤然出现在大门口，横眉竖剑，一脸防备地看着她们。

“洛今宵？”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手拿长鞭的厌莺大步跑出来，挥手命令其余的人放下灵器。

“你可算回来了，洛凝整日念叨你，都快想出毛病了。”厌莺语带嫌弃，将长鞭别在腰间，谁知话音刚落便看见了一旁沉默的曲微吟，长躯一震。

曲微吟察觉她的目光，微微别过脸。

“我们，回来看看。”洛今宵嘿嘿笑着，抢先一步用身体挡住曲微吟，“门中一切可好。”

“好，挺好的，魔族消失，一切都仿佛回了正轨。”厌莺说完，回身冲那些弟子用力挥手，示意他们走开。

“这不是洛师姐和曲小师叔吗？”有人悄声问。

“似乎没错，但曲小师叔不是入魔了么？”

“我让你们散开，耳朵聋了吗！”厌莺忽然扬声吼道，众人一惊，顿作鸟兽散。

“敬酒不吃吃罚酒。”厌莺骂骂咧咧拍了拍手，“斯羽师兄听说曲小师叔的事后走火入魔，如今被强行关起来闭关修炼，于是这管事的弟子便由我来当了。”

她说起此事，便一脸笑意。

“洛今宵！”嘹亮的嗓门响起，陆繁枝不知从何处扑了出来，狠狠拍洛今宵的肩膀，乐得脸都皱吧在了一处，“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曲小师叔生吞下了肚！”

洛今宵面无表情地挪了挪身子，露出曲微吟的脸，陆繁枝立刻僵在了原地。

“带我们去见柳长老和门主。”洛今宵道。

或许是有曲微吟在场，陆繁枝一路上连话都没敢说，光是眼观鼻鼻观心跟在一旁，亏得厌莺胆子大，将离开无悔门后的事情都问了个遍。

早已有好奇的弟子跟在了她们身后，虽被厌莺破口大骂了好几次，却依然不依不饶，很快排成了一条长队。

“这么说，曲小师叔根本没有像传闻中那样？”厌莺惊讶道，正好她们已然走到了无悔宫门口，将门推开。

大门慢慢打开，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依旧一身白衣的门主，她似乎更瘦削了些，但淡然不改，正端正坐在座位上，看见洛今宵后，浅色的双眸微微睁大，手掌攥紧扶手，险些站起。

后又不动声色地坐了下去。

“姐姐！”清脆的喊声响起，洛凝冲到洛今宵面前，将她手臂拉住，“你回来了。”

她眼中满是笑意，似乎这段日子很是快乐。

想来也是，背负了千年的东西总算能够暂时放下，定然轻松了许多。

“你慢点。”厌莺在一旁嘟囔道，拉着洛凝远离洛今宵。

“你别碰我。”洛凝嗔怒着甩开她的手。

洛今宵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她伸手去摸洛凝的头，二人对视，不约而同地做了个翻花绳的动作。

“姐姐。”洛凝嫣然勾唇，眼眶湿润。

“回来了。”高坐着的门主忽然道，她声音温柔清泠，好似来自天外。

“既然回来了，就将事情，逐一说清罢。”她道。

洛今宵闻言，上前几步，冲一旁板着脸的柳长老行了一礼，又一次将曲微吟的事原原本本道来。

她说完后，大殿内一片寂静。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角落里的桂酒突然拍了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原来两年前遇到魔族，你亲自追杀，是为了在众魔的视线下救我？”

他一脸歉意和悔恨：“我还疑惑过，为何能从魔尊手上捡回一条命，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无妨。”一直漠然的曲微吟终于开口。

“你们二人私定终身？好个孽徒！”柳长老这时才反应过来，抽出棍子便冲着洛今宵抽，洛今宵吓了一跳，急忙打着转在大殿逃窜。

“师父，您怎么就听见这一句？”洛今宵一边跑一边苦笑，最后还是躲到了门主身后，方才逃过一劫。

“好了好了。”门主挥袖示意柳长老平静，然后拉过洛今宵，上下看了看她，又看向曲微吟。

曲微吟的目光冷了下来。

“你们可知道，无悔门的弟子，不可成亲？一旦成亲，便不再是我无悔门的人。”

门主的神情颇为严肃，薄唇紧抿。

洛今宵闻言，刚想说话，便又被她突转的话锋打断。

“不过，这都是百年前的老规矩，如今我在此处，正好可以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