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少爷今天装病了吗(四)

说出这句话, 许其琛的心里忐忑不已。

这种感觉, 和等待考试成绩放榜的心情如出一辙。

想知道结果, 却又害怕知道结果。

如果宋沅言拒绝自己, 他该如何完成之后的副线任务。

怎么让他喜欢上自己。

手指不由得攥紧了长衫,原本望着他的眼睛撇开了, 看向了戏台。

“瞧我这记性。”

他的声音忽然出现, 轻飘飘的, 像片云。

许其琛看向宋沅言,见他笑着拿出一小把银元, 放在了那个小伙计的手上,“这位唱得这样好, 还是真金白银更实在, ”说着拿走了那个盒子, 放在桌子上,“你去吧。”

伙计连连说了几声谢谢,高高兴兴地下了楼。

许其琛有些尴尬。

一时冲动, 开口要了礼物,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没有人教过他。

纠结之际,那盒巧克力被推到了他的眼前。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宋沅言的神色也有些窘迫,耳朵尖红红的,“你尝尝看,有可能不好吃啊, 不好吃就丢掉吧。”

看到他尴尬又紧张的样子,许其琛反而觉得开心, 接过了盒子,将它打开了,里面摆着四排巧克力,每一颗都是不同的形状。

“很贵吧?”许其琛拿起一颗,毕竟这是民国,巧克力这种东西还是很稀奇的。

宋沅言摸了摸鼻子,“还好啦,你吃啊。”

许其琛将手中的那颗放回了原处,盖上了盒子,“回去再吃。”然后懒洋洋地趴在了盒子上,侧着脸看向宋沅言,“不气了?”

宋沅言咳嗽两声,提起壶给自己匆匆倒了杯茶,凑到嘴边却被结结实实地烫到了,“呸、呸,咳咳咳。”

许其琛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啊,不许笑。”

被下达命令的许其琛乖乖地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将自己扬起的嘴角往下压。

可眼睛却还是弯弯的。

宋沅言撇开了眼睛,不去看他。

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

许其琛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巧克力的盒子。

并不是很想吃掉它。

就像他以前一样,放学回家会打开抽屉,看一看那个完整的巧克力盒子。

揭开盖子,看一眼那些金灿灿的球体。

提醒自己,或许也不算太孤独。

后来,某一天回家,发现小姨正坐在沙发前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他一如往常那样说着我回来了,一面换了鞋往房间走,却发现茶几上堆着一小堆金色的糖纸,金灿灿的,像一座小金山。

“你吃的什么?”

等他走到沙发,看到了那个空了大半的巧克力盒。

那是他第一次冲小姨发脾气。

虽然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小孩子逃不过的叛逆期。

曲毕,宋沅言和许其琛下了楼,和楼下的班主客套了几句,正要抬脚离开,一个穿着长衫马褂带着黑色毛毡帽的人揣着个手炉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好几个家仆,排场不小。

许其琛觉得有些熟悉,只听身后的班主喊道,“哟,这不是刘大少么?今日怎的不在洋行?”

被唤做刘大少的那人半只脚踏进了门槛,“怎么没去,刚从洋行出来,路过便看看今儿唱的什么戏。”说着斜瞥了一眼宋沅言,“可真是赶早不如赶巧,宋老弟也来听曲儿啊,近来身子骨可好啊。”

他这一撇头,叫许其琛看见了他右脸颊上的一个痣。

心里一惊,这是谢老爷的外孙,刘明德。

在许其琛最初的设定中,就是准备让他和她妈谢文琴合谋杀掉孙霖,这个人可以说是孙霖死后的最大受益者,也是在这个世界最有可能的凶手人选。

手不自觉握拳。

宋沅言勾了勾嘴角,“刘兄近来想是过得挺滋润,不知何时请小弟我去谢公馆坐坐?”

刘明德脸色一变,“那是自然的。”说罢又瞥了一眼许其琛,满脸的不屑,“到时候也请宋老弟带上自己的保命符来我谢公馆做客啊。”便横着步子撞开了宋沅言的肩膀,大摇大摆进了戏园。

许其琛扶了扶宋沅言的胳膊。

这人比他的设定还要惹人厌烦,虽是谢家长女的儿子,但却只能跟个外姓,在谢老爷的眼里无论如何都只是个外孙,不像宋沅言,堂堂正正的宋家嫡子,身份尊贵,万千宠爱于一身。

虽然谢宋两家没有过节,可同是少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里恐怕早就怨毒了宋沅言。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许其琛跟在他的旁边,摇了摇头,“还好,不是很饿。”

宋沅言的脚步走得很慢,华灯初上,街道虽是热闹非凡,气温却降了不少,许其琛的手冻得冰凉,直往袖子里缩。

走着走着,宋沅言忽然停下了步子,许其琛抬头,见他咬着自己的皮手套将它拽了下来,递给了许其琛。

许其琛摇了摇头,宋沅言只好抓过他的手,低头直接给他戴好。

宋沅言的手很暖和,握在他冰凉的手腕处,好似唤醒了沉睡的脉搏。见他又要脱下另一只,许其琛立刻开口,“到时候回家,叫太太见了不好。”

宋沅言停下了摘手套的动作,“说得有道理。”说完就用没有戴手套的那只手握住了许其琛的,然后塞进了大衣口袋,转头对他笑笑,“这样就可以了。”

许其琛看着那颗虎牙,忘记了躲闪。

和这样一个密友一同生活十八年。

怎么可能不会爱上。

这实在是太考验人心了。

走了没两步,宋沅言就叫了辆黄包车,两个人坐在车上,许其琛将脸埋在厚厚的羊绒围巾里,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宋沅言惯用的香水味。冷调的木质香气之中掺杂着一丝跳跃的酸甜果香,很微妙。

手指被紧紧的捏着,皮肤接触的地方发了一层薄薄的汗,黏合剂一样产生了某种作用。

回去的路变得很短。

抵达灯火通明的宋公馆时,许其琛抽出了自己的手,并将那只皮手套一并脱了下来,放在了宋沅言的大衣口袋里。

心里滋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明明只是一个手套,却像是某种偷情的信物。

宋太太早已回了家,两人进去的时候她正和宋沅言的大姐宋礼瑜说着话,有说有笑的,看来打牌是赢了不少。

宋沅言自知自己今天的约会都不成功,一进门便跑去了沙发上,亲亲热热地往宋太太的怀里钻,“母亲,外面可冷了。”

“哎呀,剥着橘子呢。”宋太太一面怪嗔,一面又将手里剥好的蜜桔喂进宋沅言的嘴里。

“真甜。”

一旁织着毛衣的宋礼瑜笑道,“哪有你这小子的嘴甜哟。”

宋太太可不是会被撒娇轻易糊弄过去的,扯了半天还是回到了正题,“你今天的约会怎么样?喜欢哪家的小姐?”

宋沅言听了这话便从宋太太的怀里坐了起来,咳嗽了两声,唉声叹气道,“可别提了,三家小姐都没看上我。”他嬉皮笑脸地搂着宋太太的胳膊,“要不,我就不娶老婆了,天天陪着母亲,多好啊。”

宋太太画得精致的眉毛气得抖了抖,“说什么胡话!究竟怎么回事!”宋太太回头,眼神落到了远远站在一边的许其琛身上,“阿霖,你说!”

许其琛的背后一寒,正要开口,被宋沅言截了话头去,“你难为他有什么用,人家就是没看上我啊。头一个张小姐,人嫌我身子骨太弱,咳嗽两声就把她给吓跑了,第二个林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在门口站着远远地瞧了我一眼便说不合适,也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呢。”宋沅言拿了个橘子在手上把玩,“许是那个林小姐嫌我长得太好看了。”

许其琛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宋太太叹口气,“那……那个何小姐呢?”

宋沅言看了一眼宋太太,把手里的橘子放在了她的手上,“别提了。那个何小姐啊,我第一眼看还以为是个公子哥儿呢。”他拿手在自己的脖子那儿比划着,“母亲你是没看见,她头发就这么短,穿着个马术服就来赴约了,脾气那叫一个暴躁,手里就差没拿条马鞭了。”

说着瞪了宋太太一眼,“您这是给我挑的什么媳妇儿,难不成您觉得我好这口?那我还不如直接找个男的呢。”

宋太太皱着眉,“胡说八道!阿霖!”

许其琛上前两步,“太太,小少爷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何小姐和寻常的富家小姐不太一样。”

宋太太凝神,半晌没有说话。

“母亲,我还小,这么着急讨什么老婆。”他趴在宋太太的肩头,“您就不怕我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

一旁的宋家长姐也笑眯眯地开口劝和,“现在的小孩子都崇尚自由恋爱,想来谈婚论嫁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约会就成得了的,再找些机会见见面,喝喝咖啡,来往几次也就熟络了。”

宋太太的表情稍稍和缓些,打发了宋沅言回房间。

“大少爷回来了。”

许其琛望了一眼门口,身穿一身深色西装的宋家长子宋沅风走了进来,他的五官十分温柔,内敛而细长的单眼皮看起来十分温和,和样貌张扬出众的宋沅言看起来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母亲,大姐。”

宋太太只嗯了一声,不做声上了楼,宋礼瑜倒是笑盈盈问候了几句。

许其琛望着宋沅风的侧脸,心里想着原文的剧情。

这个人看似顺从温和,实际心思颇深,对备受宠爱的宋沅言表面上谦让关心,其实早就怀恨在心。

宋沅风结束了和长姐的问候,准备回房,经过许其琛身边,特定停了停脚步,露出一个关切的笑容。

“阿霖,近来右腿可还会痛?”

许其琛的脊背冒出一层冷汗,却强撑着笑道:“还好,近来腿痛没怎么发作。”

宋沅风伸手,轻轻拍了拍许其琛的肩膀,“那就好,我有一个朋友刚从英国学医回来,过两天我请他来家里,替你瞧瞧。”

许其琛颔首,掩饰着眼神的闪烁,“多谢大少爷。”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

他的声音像是三月春风般和煦,在许其琛听来却是如坠冰窟。

右腿隐隐作痛。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身为作者的许其琛却清楚得很,这条腿之所以变成这样,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位和善温润的大少爷。

许其琛缓缓地离开前宅,走回后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出发点,而他只是其中的一个棋子,要想翻盘,一步都不能错。

合衣躺在床上,望着床幔想着这些错综复杂的人物线,不知想了多久,忽然听见敲门声。

“谁?”许其琛支起身子,“我已经睡下了。”

“是我。”

听到宋沅言的声音,许其琛披了件外衣给他开门,见穿着常服的他端着一个大碗站在外面,许其琛赶紧拉他进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宋沅言笑着走了进来,将手里的碗搁在红木桌子上,“你下午只吃了些糕点甜食,我怕你饿,刚才叫张妈妈给我下了碗馄饨,我们一起吃啊。”说着便将许其琛拉到桌子边,“快,热乎着呢。”

许其琛被拽到了桌子边,眼睛却一直盯着宋沅言。

“你看着我干嘛,你不饿?”

许其琛摇头,“有点饿。”接过宋沅言手里的勺子,两个人低着头,就着一个大碗吃着馄饨。

“好吃吗?”宋沅言望着许其琛的眼睛。

许其琛点点头,看着馄饨汤上漂浮着的辣油,又看了一眼宋沅言冒着汗的额头,“少爷最近开始吃辣了?”

宋沅言咳嗽了两声,“数九寒天的,吃点辣暖暖身子。”

许其琛憋着笑,咬破了薄到近乎半透明的馄饨皮。

两个人很快吃完了一碗馄饨,许其琛穿得太少,放下勺子便趿着鞋回到床上,盖上了被子,“天太冷,我就不送你了。”

说完这话,自觉有些太冷漠了,明明是宋沅言好心给他送了夜宵,自己吃完就赶人走,听起来不太好,于是又添了句,“谢谢少爷。”

谁知宋沅言擦了擦嘴角,径直走到了床边坐下。许其琛怕冷,被子裹着全身,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

这里并没有电热毯,所以即使这样,许其琛还是冷的,他将身子绷得直直的,抑制着自己的哆嗦,眼睛盯着不说话的宋沅言。

宋沅言忽然将手伸到了被子里,这个举动吓了许其琛一跳,“少爷,你做什么?”

他笑了笑,抓住了许其琛的腿,“你说我要做什么?”说完撩开了被子的一角,找到了许其琛的右腿。

宋沅言的手还是暖的,握住了许其琛冰凉的脚踝,温热的虎口正好卡住许其琛微微凸起的踝骨,这感觉有些熟悉。

许其琛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看着他就那样握着,慢慢向上,将右脚脚踝处松垮的裤腿一点点推上去,动作缓慢而轻柔,却让他浑身像是过电一样,心脏都跟着颤栗。

直到裤腿被推移到了膝盖处,露出一道长长的手术疤痕,缝合的轨迹依稀可见。

宋沅言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小罐子,打开便是一股浓浓的药草香。

他将深褐色的膏体挖出置于掌心,用手心的温度加热,然后轻轻覆盖在许其琛凸起的膝盖骨和疤痕之上,缓缓地推揉着。

粘腻的膏体在皮肤上缓缓融化,逐渐升温,暧昧的温度连同清冷的药草气味一点点渗透进骨血之中,循环流动,涌入胸口。

许其琛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这太奇怪了,刚才的他几乎冷到浑身僵硬。

此刻,在他缓慢好似催眠的推揉之下,却快要融化。

巧克力一样。

膝盖以下的小腿全露在外面,宋沅言担心他冷,扯了一边的毯子盖了上去,“还疼吗?”

许其琛摇了摇头,他果然听到了自己和宋沅风的对话。

凝视着低头为他按摩的这个人,他的两丛睫毛,鼻梁到鼻尖的弧度,还有天然翘起的嘴角。

真的很像。

周遭的景象发生了奇异的迁徙,不再是凛冽的冬日,不再是灯光昏暗的夜晚,而是铺满金色银杏叶的校园马路。

也是这样的姿势,支起的膝盖,两个人的长椅。

“医务室没有医生,我买了云南白药。这里疼吗?”记忆中的那个人按着自己的脚踝,一股错位的疼痛感袭来。

他不由得点头,眼眶里差一点激出眼泪。

“你这是扭到了。”

嗤的一声,冰凉的带着浓重药草气味的喷雾刺破空气覆盖在了他鼓起的脚踝,像一床再舒适不过的夏凉被。

“不要动,等它干掉。”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陷入了等待的沉默。

相隔不到十米的操场,篮球落地,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地面。

怦。

怦。

怦。

好像他此刻的心脏。

“好了。”他啪的一声盖上盖子,将那一小罐喷雾塞到自己怀里。

“可以走吗?要不然……我背你?”

药水的味道怎么都散不去,就像他心底甩不脱的怯懦。

他的怯懦逼着他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回忆戛然而止,潜意识让许其琛收回了腿。

“怎么了?冷吗?”

许其琛没有看宋沅言的脸,躺了下来,将腿缩回了被子里,“嗯……有点冷。”

宋沅言将刚刚那个毯子盖在了许其琛的身上,替他将被子的边缘都掖进去,企图塞得没有缝隙。

可到了靠近自己的这一边,他却突然不掖了。

而是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

“喂!你干什么?”

宋沅言嘘了一声,“我觉得你这样一晚上也暖不过来。”他贴近了许其琛,不过只是贴近,并没有抱他,“我们小时候不也经常一起睡觉吗?我的体温比较高,等你暖过来了,我就回去睡觉。”

“你不用管我,你睡吧。”他近乎讨好地冲着许其琛笑,尖利的虎牙戳得许其琛胸口难受。

他转过身子,背对着宋沅言,“你别在这儿睡着了,会着凉。”

背后传来他的声音,“我知道的,睡吧。”

过一秒又好似想起来些什么似的,“等一下,你睡之前,可以……叫一叫我的表字吗?”

许其琛干脆地拒绝了,“不。”

“就一下嘛。”

索性不回话了。

宋沅言也没有纠缠。

许其琛的眼睛合不上,一合上就是他的脸,干脆睁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墙壁。

对方似乎认为他睡了,穿着袜子的脚慢慢地在床上蹭着,靠近了他冰冷的脚尖。

一颗狂躁不安的心脏,就像一只无法驯服的流浪猫,在他温柔的手掌和怀抱下,慢慢地安静下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他一个人。

许其琛并不清楚,宋沅言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懒得去想了。

一大早起来帮着管家处理府中上上下下的琐事,忙了一上午。

监督工人搬运假山石的时候才得空在池塘边歇了歇,背靠着池边的枯树,许其琛听到了钢琴声。

很是舒缓。

他对钢琴没有太多的了解,对古典音乐更是知之甚少。

可不知为何,这首曲子却让他感觉到一种没来由的忧郁和执拗。

一旁跟着帮忙的丫头小月走了过来,望了望洋房上的彩色琉璃窗,一脸憧憬的开口,“小少爷又开始弹琴了。”

许其琛愣了愣,想到了初来那日在他房间里看见的那架钢琴。

琴声忽然转急,细碎的音符像是急促的脚步,在追逐着什么。

下一秒,戛然而止。

许其琛愣了愣,听见张妈妈在喊着自己,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了洋房里。

“小少爷周五要去参加何公馆的舞会,太太说让你也跟着一起,盯着小少爷。”

许其琛心下叹口气,默不作声。

“你现在去小少爷的房间吧,太太请了英租界有名的裁缝,过来给你和小少爷定制西装。”

许其琛点点头,上了楼梯,走到尽头。

敲了两下门,听见宋沅言说进来,才推开了房间门。

宋沅言坐在钢琴边,盖子已经合上了,他侧头看向许其琛,冲他笑了笑。

许其琛也不知是脑子一热还是怎样,居然愣愣地开口,“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宋沅言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手指在琴盖上点了几下。

“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好听吗?”

许其琛嗯了一声,走了进去。

两个人没有继续钢琴的话题,尽管许其琛心里有点想听他弹完。

宋太太请的裁缝很快到了,是一个中英混血儿,他用带着些许口音的中文跟他们交流着。

“嘿,你可以帮我量一下这位少爷的肩宽吗?我觉得这一块需要改一改,谢谢!”他将一个软尺递给了许其琛,自己低头改着图纸。

许其琛接过软尺,走到了宋沅言的面前,捏着软尺的一头,指尖压在他肩膀的一端。

两个人靠得很近,许其琛几乎可以听见宋沅言平缓的呼吸声。

眼睛有些看不清,许其琛稍稍靠近些,仔细地看着软尺上的数值。

近在咫尺的人忽然开口。

“这首曲子,是肖邦十九岁的时候写的。”

许其琛懵懂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写给他暗恋的女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擦药那段四舍五入就是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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