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祥之弹

时值星期一早晨,一通电话吵醒了在五月雨庄的五号室内睡觉的真九郎。真九郎从棉被中伸手抓起手机看了荧幕,发现是银子打给他。

真九郎按下接听键。

「……早啊,银子。」

「早啊,真九郎……难不成你还在睡?」

「是啊。」

「学校那边你打算?」

「……请假吧。」

似乎是从真九郎虚弱的声调隐约理解,银子并没有追问他理由。

短短回答「这样啊」之后,银子继续说了下去:

「我这边有个人似乎想委托你,你要怎么处理?」

「委托?」

「有人指名要你当保镖啊。」

没想到这时竟有别的工作找上门来。

看了看自己右腕与左脚上缠着的绷带,真九郎回答:

「抱歉,不过现在可能没办法……」

现在光魅空的事就够真九郎忙的了,根本没有办法去接下其他委托。银子听完真九郎的回答后便挂了电话。

躺在棉被内的真九郎仰望天花板,回想起昨天的事。

夕乃与绝奈两人同时出现的理由,讲白了其实并没有想像中复杂。

夕乃身为崩月家的代理当家,定期有从熟识的情报贩子获取一些地下世界的情报。而就在她与情报贩子聊天的时候,恰好得知了真九郎与魅空两人相亲一事。回家问过冥理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一个「是真的啊」,让夕乃完全摸不清头绪。夕乃为了找真九郎当面问清楚,于是拜托情报贩子找出他当时的所在地,也就是魅空居住的那栋公寓。所以夕乃才动身前往。

至于绝奈那边就更简单了。似乎打从真九郎于相亲前找露西打听魅空的情报之后,绝奈便派手下严加监视着真九郎的一举一动。也收到他接下了角桥智惠的委托这件报告。然后一知道真九郎单身闯入魅空住的公寓,便动身来到了现场。也就是说,两人会同时出现纯属偶然。

关于整栋公寓为何天摇地动的谜团也解开了。当时夕乃撞见绝奈,两人原本差点动起手来,不过仍最后想办法冷静了下来。绝奈告诉夕乃,真九郎是为了找出一起杀人事件的真相才跑来找魅空。夕乃看真九郎迟迟没从公寓中走出来,推测他可能在里面与魅空打了起来。夕乃为了使真九郎有机会脱身,发动了双腕的《崩月》之角,一掌平推在公寓其中一角的支柱上。第一次是试火力的轻推,第二次才认真使力,这就是当时造成两次摇晃的真正原因。夕乃事后说「因为要是把整座支柱都打碎就不好了……控制力道真是种困难的技术呢」,真不愧是崩月家直系血亲,拥有真九郎根本望尘莫及的力量。

而夕乃虽然对真九郎跑去相亲这件事相当生气,在了解背后原因及得知相亲破局后,才总算消了心中的怒火。「你知道吗,有句话叫『娶母大姐,如坐金交椅』喔。」被送进山浦医院接受治疗的期间,真九郎不断听夕乃重复这句话。

绝奈倒是没对真九郎多说什么。她看着真九郎与夕乃的互动,留下一句「……看来今天还是算了吧」就离去了。虽然不知道绝奈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至少可以确定改天自己必须找她好好把事情交代清楚。

真九郎打了个大呵欠,看来是周公又找上门了。是该继续倒头大睡,还是该起床处理一些该做的事呢?当他还在棉被中烦恼这个问题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

「早安,真九郎!」

带着一脸笑容踏进五号房的是九凤院紫。紫一看到真九郎身上缠着绷带,惊讶地问:「你怎么了,真九郎?」对此,真九郎只以「工作中发生了一点事……」来含糊带过,毕竟那种丢人现眼的事实在不好据实说出口。

看来紫是由天气预报得知今天上午可能会下雨,才会搭车来接真九郎一起去上学。紫本来说她要请假留下来照顾真九郎,真九郎却委婉地回绝了。比起留下来照顾他,紫更应该重视学业才是。紫虽然显得有些不服气,但她似乎马上转换了心情。

「真九郎,把手伸出来。」

「手?」

真九郎照她的话伸出手后,紫便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到他手上,说「这个借给你」。是一个手工的护身符。紫解释,这是由她母亲缝制,里头放着她婴儿时期的头发。这些头发是打从出生前就在娘胎内长出的头发,是种非常珍贵的东西。东洋流传着一种由母亲用婴儿的头发制成毛笔,能够让婴儿顺利成长并写得一手好字的习俗。紫的母亲将紫的头发制成毛笔后,将剩余的部分放进了这个护身符内,并吩咐紫把笔置于房内,护身符则要形影不离带在身上。紫对真九郎说,因为随身带着这个护身符,她至今从未生过重病或受过重伤。

既然是为了紫做的护身符,她不拿着就没意义了不是吗?

真九郎虽这么说,想拒绝收下,紫却摇了摇头。

「这个护身符一直保护着我,所以它肯定也会保护真九郎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看到紫露出微笑,真九郎也无法强硬地回绝,只好对她说「……谢谢」,借用了这个护身符。

看了看时钟,已接近再不出发就会迟到的时间。

紫说她放学之后会再绕来五月雨庄看看,温柔地摸了摸真九郎的头:

「你要乖乖待在家喔。」

「……嗯,我知道。」

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她的孩子一般。

真九郎从窗户看着紫坐上骑场驾驶的车往学校而去。

接着真九郎躺回棉被内阖上眼,熟睡了大约三小时后醒来。感觉头脑清醒,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于是决定将棉被折一折起床。

「还真冷……」

觉得有点冷的真九郎打开电暖炉,并且打开拉门看了看杂物柜。柜内除了塞满一些衣服以外,还藏有几个小箱子,里头净是些如用重型机械拉扯也断不了的坚固手铐、特制刀子及塑性炸药等危险物品,这全都是在真九郎刚开始做纠纷调解人这行时,红香当成祝贺礼送给他的。真九郎这次拿出来的是一个饼干罐,里头放着一把以油纸包住的手枪——贝瑞塔M93R手枪。它并非全新,而是把红香使用多年的枪,因此光是握在手上,仿佛就能感受到红香坚强的力量。虽然使用手枪不符真九郎的战斗风格,但毕竟现在有伤在身,带在身上总比赤手空拳强一些。夕乃先前也告诫真九郎,要他最近尽量别再使用右腕内角的力量会比较好。

真九郎拿起喷油罐及布开始保养手枪,试着操作了几次后没有发现问题。他接着把枪套挂在肩膀上,将手枪收进去,站起身来做伸展操。之前红香曾指导过真九郎手枪的用法,但实际开枪射击的经验,也就只有在红香带他去地下世界人士专用的射击训练场那一次罢了。真九郎试着从枪套中拔出手枪再双手紧握,发觉自己架势相当不稳,枪口根本无法好好瞄准。于是他从房内随意选了个东西当作目标,反复练习从枪套拔枪到瞄准的动作持续了四十来分,架势才总算稳定些。

当真九郎稍微松了口气,刚把手枪收进枪套的当下,手机响了。

看了手机的液晶荧幕,显示来电者是环。

真九郎接起电话:

「喂?我是真九郎。」

「喂喂~我是环啦。」

「你那边怎么样了?」

「到目前为止都还蛮顺利的。」

「别看她那副模样,她可是名相当危险的女孩,请你千万不要太靠近她喔。」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其实……根本恐怖到我想靠近也不行啊。特别是她身后那个女外国人,一点空档都没有耶,要是我目前再靠近一咪咪应该就露馅啦。」

即使嘴上这么说,但声调中完全感受不出任何紧张感,这就是环令真九郎摸不清底细的地方。真九郎之所以拜托环去跟踪魅空,是因为他身边有能力应变突发状况又有空的人只剩她了。当然,真九郎不是要环做白工,他提出了晚餐会煮她喜欢的菜色当交换条件。魅空就读的圣则学院今天适逢创校纪念日放假一天,因此她人正与朋友在闹区中逛街,奥兹马利亚则在离她们一段距离的后方跟着。再三告诫环要小心行事后,真九郎挂断电话。

真九郎拿下肩上的枪套后开始换外出服。现在魅空与奥兹马利亚人都不在公寓,要拿回先前在逃跑途中藏起来的录音器只能趁现在了。即使不知道葛雷目前的下落,要是真的不幸碰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真九郎换好衣服后将枪套吊回肩上,然后再次往魅空所住的那栋公寓出发。

星期四,真九郎总算能回到学校上学,靠着银子借他的笔记补上课程漏掉的进度。放学后则绕去车站前的超市买了点配茶用的点心才回五月雨庄。换下制服穿回便服后稍微打扫房间,看看时钟,约好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听到敲门声后,真九郎开门让客人进来。一人是星啮绝奈,另一人则是露西·梅。两人今日的来访在事前就已用电话联络,叫上露西一起来是绝奈的意见,认为她能使对话进行得更加顺利。将地点订在五月雨庄的人则是真九郎,虽然他有点不想让绝奈与露西进到自己房间,但毕竟恶宇商会已和他订下暂时停战的协议,所以真九郎决定先将个人恩怨摆一旁,优先解决自己接下的这起事件。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五月雨庄吗……」

跟在绝奈身后进到房内的露西好奇地东张西望。正当真九郎人为了泡茶在厨房烧开水时,发生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紫跑来找他玩了。充满精神推开门进到房间的紫看到绝奈与露西,露出了相当震惊的表情。

看到紫盯着自己一脸要求解释的表情,真九郎只能苦笑着回答「大人的世界有许多事要处理」。紫听到这句话即使有些不高兴,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想必她是尊重真九郎做出的判断吧。

此时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绝奈开口对紫说:

「初次见面,九凤院紫大小姐。」

她右拳抵胸,继续说道:

「我是担任恶宇商会最高顾问的星啮绝奈。本公司绝非您的敌人,而是积极想与表御三家的诸位建立良好关系。要是您遇上了任何麻烦,请务必……」

「不用了,我已经认识了世界上最可靠的男人。」

绝奈闻言瞪大双眼,看向真九郎。

真九郎对紫道了歉,让她先去环的房间玩。等到紫离开房间后,真九郎泡了三杯茶,同时拿出配茶用的点心煎饼给绝奈和露西。三人围着小圆桌开始讨论工作的事。

与魅空谈判的时间订在这星期日的下午两点。

地点则选在魅空居住的公寓。以上的消息都是对方发简讯通知的。

剩下没几天了。

真九郎首先决定听听绝奈的意见。绝奈表示,她对这次事件本身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关心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真九郎与魅空之间谁胜谁败,理由应该是无法忍受与自己打成平手的真九郎输给魅空吧。据说《星啮》与《歪空》从以前开始关系就不太好,甚至曾多次发展成敌对关系。一边是以后天的方式接近不死之身的一族,另一边则是打从出生就接近不死之身,双方看彼此都不是滋味吧。绝奈认为,虽然真九郎在打斗上输给魅空,但若能借由这次谈判使她失去社会地位,那可是大功一件。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绝奈表示会竭尽全力帮忙真九郎。

真九郎听完绝奈解释后,问了一个他在意许久的问题: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你如此清楚我接下了角桥智惠同学的委托呢?」

「告密者无所不在喔。」

露西若无其事地回答。当时带领真九郎去与角桥智惠见面的管理官,大概是与恶宇商会有所关联的人吧?只要在门外竖起耳朵听真九郎的发言并记下,事后再将角桥智惠写字的便条纸收回,就能了解整个对话的内容。

露西喝了口茶,盯着真九郎说:

「让我们进入正题吧。简单整理一下现在的状况,只要搜集到足以迫使歪空魅空自首的筹码,就算我们赢;要是办不到的话,就算我们输。」

「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不晓得,因为在我们行动之前,还得先摆平警方那边才行呢。」

《歪空》家的职业是恐怖份子,过去曾在日本引发多起恐怖攻击事件。不过由于他们与政治家等握有权力的人有所牵连,因此警方也不太敢动他们.假使魅空最后真的自首,也没有警察就会逮捕她的保证。

清楚这个可能性的露西说出她的意见:

「其实我打算请《圆堂》协助我们。」

里十三家其中之一的《圆堂》是比谁都重视国家安定的一族,更与警方的交情匪浅。只要让他们得知这是一次能解决扰乱国内治安的《歪空》家独生女的大好机会,想必他们出力协助的可能性相当高。

要是魅空抵抗不从该怎么办?

回答真九郎这个问题的是绝奈:

「到时就只能靠我和红小弟合力把她抓起来啦……虽然对方还有《黑骑士》、《落雷》和《独眼巨人》在,但总会有办法的。」

绝奈的语气相当乐观,想必是相当有自信吧。自从与真九郎那一战之后,她大概又强化了自己的身体。

光凭真九郎一人的力量绝对无法战胜魅空,这件事已由夕乃对他明确表示:「现在的真九郎还无法胜过她。」首次造访那栋公寓时,真九郎之所以没有被奥兹马利亚在玄关大厅拦下,是因为她不知道真九郎的目的地是魅空的房间。不过就算她当时知道这件事,想必也会判断真九郎根本敌不过魅空而不出手阻拦吧。

另外,真九郎还针对角桥智惠对绝奈提出一个请求。

绝奈听完有点愣住,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将在意已久的问题解决后,真九郎将他从魅空住的公寓内取回的录音器放到小圆桌上。本来过程中真九郎一直警戒着葛雷,没想到他根本没出现,使真九郎得以顺利完成此事。

听完录音器中的内容后,露西点了点头。

「这的确算得上证据呢。再来若是能找出驰丘这个人来作证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考虑到时间上的问题,要找到他恐怕很困难啊。」

听到露西这番发言,真九郎的脑袋动了起来。

难不成吗?若是持续逃亡的驰丘听到有一名年轻的纠纷调解人竟能与《孤人要塞》战成平手的风声,他会怎么做?

真九郎对两人说了「请稍等一下」后走出房间,在走廊上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按下「村上银子」。铃声只响了一声,银子便接起电话。

「什么事?」

「我问你喔,就是你之前提的那件事啊……」

有个人要找真九郎当保镖的事。

真九郎问银子,委托人叫什么名字?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

不到十秒左右,银子回答:

「名字叫驰丘恭治。」

驰丘恭治是名身材普通,毫无特征可言的男人。

真九郎从银子那儿取得驰丘的电话号码后联络上他,与他约在某间咖啡厅碰面,然后将他带到恶宇商会的据点大楼内。真九郎这么做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驰丘是被魅空盯上的目标,不过他本人似乎没有这个自觉。

被带到会议室内后,坐在铁折椅上的驰丘看着真九郎问道:

「……喂,这是什么地方?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请你放心,此处是恶宇商会所属的大楼。」

「恶宇商会?原来你这家伙和恶宇商会是一伙的吗!那你和《孤人要塞》战成平手的传闻也是假的对吧!?」

「不,这个……」

「唉呀,请你先冷静下来嘛。」

在场的露西插入两人之间打圆场。

「红先生目前与本公司是互助关系,完全无意要加害于你。」

驰丘听到露西这么解释,才总算稍微冷静下来。

听了驰丘的话之后,真九郎才发现他采取的行动相当简单。当时驰丘一从报纸上得知少女们遭到杀害的消息,马上退租当时承租的公寓,再找认识的外科医生帮他整容后,便在东京都内的胶囊旅馆不停流浪。驰丘虽然也考虑过离开日本,但既然《歪空》的活动据点在国外,他判断待在日本国内反倒更安全。至于选上真九郎当保镖的理由则如真九郎预测,是驰丘听到有年轻的纠纷调解人能与《孤人要塞》战成平手,认为他正适合当自己的保镖。

真九郎问了一个在意许久的问题:

「驰丘先生,你难道都不会自责吗?」

「自责什么?」

「有六人因为你遭到杀害,你不觉得你该负责吗?」

「这是什么没有意义的问题?」

「……没有意义?」

「没错,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可是有付给她们打工钱的,问题根本不在我。」

即使知道真九郎正在瞪着他,驰丘仍斩钉截铁地如此回答。

驰丘从怀中取出香烟叼起,以打火机点燃。

他一边吐着烟,一边忿忿不平地抱怨:

「去你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是猎人,怎么反倒成了猎物?」

「恕我失礼,我觉得你是自作自受。」

露西将烟灰缸放在驰丘身旁后开口说道。

「一切都起因于你不自量力,妄想抓住《炎帝》才会如此吧?」

「明明有胜算!只要当时我能继续监视下去,总有一天会……」

「会怎样?」

驰丘突然闭口不语。

露西一副不以为意地继续说:

「我猜你大概是想掌握她的生活作息,再到她经常光顾的店内装设定时炸弹之类的吧?」

大概是露西一语中的,驰丘脸色铁青低头看着地上。在街上装设定时炸弹,一个不好不知会卷进多少人。露西看着垂头丧气的驰丘表示,只要他愿意出来替这起事件作证,恶宇商会就会保证他的人身安全。现在的驰丘根本没有能拒绝这个提议的本钱。

有了角桥智惠及驰丘恭治的证言,加上那段录音器内的对话,或许真能迫使魅空自首。若再取得《圆堂》的协助,想必警方那边也会有所动作。

离谈判日剩不到几天,手上总算是有了足以一搏的筹码。

真九郎不禁如此认为。

星期天上午十点左右,真九郎与紫一同走在闹区中。天气微阴,冷风阵阵,真九郎看到一旁的紫显得有点冷,于是脱下自己的皮夹克披到她肩上。

「这样暖和点了吧。」

「嗯,很温暖……谢谢你,真九郎。」

紫面露喜悦的微笑。

两人横越斑马线后步行约莫五分,来到一栋高十五层楼的大楼,位于里头二楼的某间店正是他们今日的目的地。是一问紫自从在电视上的综艺节目看到之后,就一直很想来的水果轻食店。店员对真九郎和紫招呼「欢迎光临」后,将他们带往禁烟席。最后两人在接近入口的一处靠窗席相对而坐。紫将真九郎的皮夹克披在椅背上后,迫不急待打开桌上的菜单,乐不可支地盯着上头十来种水果圣代的照片。过了几分钟后,店员来点餐时,真九郎点了咖啡,紫则点了杯巧克力香蕉圣代。

真九郎看紫今天仍如之前那样扎马尾穿裙子,心想她大概是喜欢上这套打扮了吧。虽然他已和紫说今天下午还有工作要办,只有上午能与她相处,但紫的心情看来还是相当不错。当真九郎一边听紫说在学校发生的事一边等待时,点的咖啡及圣代不一会就都送来了。紫高兴地拿起长柄汤匙开动,真九郎则喝了口咖啡。放眼望去,店内的位置大概满了六成,其中主要都是女性客人,男性客人包含他在内屈指可数。

为什么女孩子这么喜欢甜食?

当真九郎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时,拿着汤匙挖圣代的紫说:

「真九郎,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别墅玩?」

据紫表示,九凤院家有一栋莲丈和苍树多次造访的别墅,年轻时的莲丈常从里之院带出苍树前往该地共度。真九郎当然有点兴趣,不过现在得先将工作放在第一顺位,于是回答紫「等这件工作结束后再看看吧」。紫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挖起圣代中的香蕉与奶油放入口中。

仔细咀嚼吞下肚后,紫再度开口:

「真九郎,你还有和那个女的见面吗?」

「那个女的?」

「那个《歪空》家的女人啊。」

「喔……见是有见啦……」

紫听到真九郎这句有点暧昧的肯定后低下头来,表情显得有些寂寞。

与魅空的谈判订在今日下午两点。等到紫离开之后,真九郎预计和绝奈等人会合,与她们一同出发前往魅空的公寓。今天真九郎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原因在于昨晚他从露西口中接到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圆堂》已答应要协助他们了。这下子我方能准备的筹码都齐全了,剩下只等着看魅空如何出招。赢面看似蛮大,但不等实际开始谈判,鹿死谁手还不知道。真有必要时只好诉诸实力,到时想必不得不用这只目前仍缠着绷带的右手吧。

将圣代吃到只剩大约三分之一时,紫停下她手中的汤匙。

然后抬头看向真九郎说:

「……真九郎。」

「嗯?」

「真九郎,你认为我怎么样?」

「你怎么样……这是什么意思啊?」

紫欲言又止,等了她一会仍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以一种沉闷的表情静静盯着桌面。一反紫平常有话直说的活泼性格,真九郎难得看到她支支吾吾的模样。真九郎被问得一头雾水,不过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幸好今天还剩一点时间可以陪陪她,等找到机会再问也不迟。

真九郎喝完咖啡后告知紫一声,就往位于店内深处的洗手间走去。当他上完厕所洗完手走出洗手间,紫正巧吞下最后一口圣代。看到真九郎走出来的紫穿起椅背上真九郎的皮夹克,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真九郎缓缓穿过其他座位往紫走去时,看到接近入口的楼梯有名男子走了上来,还是真九郎曾见过的人。

《落雷》葛雷·布磊纳。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

在真九郎讶异的这段期间,葛雷已开始往前走。他完全无视店员「欢迎光临」的招呼声,直直走进店内。葛雷并未看向真九郎,他视线锁定的对象是紫。看到葛雷朝紫身后走近,真九郎连忙跑了起来,因为葛雷的右手上竟握着一把手枪。嘴角浮现笑容的葛雷将枪口对准了紫的背部,但是紫却丝毫没有察觉。真九郎出声想喊紫的名字,不过葛雷却早一步扣下了扳机。店内响起两声枪响,两发子弹都射中紫的背部,她整个人往前倒下。真九郎想都没想就从怀中拔出手枪,双手紧握朝葛雷开枪。凭真九郎的技术,边跑边开枪根本不可能射中葛雷,但他仍然不停扣下扳机。葛雷总算发现真九郎的存在,转过身时,脸上浮现的是一种充满成就感的表情,伤害了紫使他感到喜悦。看到这副表情的瞬间,真九郎的理智瞬间瓦解,单手高举身旁的桌子往葛雷砸去,并趁他躲过桌子的期间迅速冲过去朝他的脸不停开枪,完全不管他如何痛苦哀嚎,直到射完所有的子弹才将手枪收回枪套中。

「……去你的!你这该死的臭小鬼!!!」

看到满脸是血的葛雷大声怒吼,真九郎仍没有停止动作。先是躲过葛雷往这里抓过来的双手后,以小指用力捅进他的右耳,刺破鼓膜。将沾满鲜血的小指拔出的同时,用力一脚往他的要害踢去。真九郎接着一把揪起口吐白沫的葛雷头发,将他整颗头使劲朝墙上一抡,撞得水泥墙甚至出现了龟裂。最后真九郎更重重朝葛雷的天灵盖补上一记肘击,他才像个断了线的人偶般翻白眼倒地不起。真九郎想办法压住自己激动的喘息,连忙冲上前确认紫的样子。只见紫痛苦地瘫软在地,失去意识,脉搏也剧烈跳动着。真九郎赶紧拿出手机想叫救护车,抖个不停的手指却让他连按键都按不好。

真九郎大声拜托在周围看着的其他客人:

「拜托!谁都好!请帮忙叫救护车!」

即使听到真九郎这句话,客人们仍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吵杂的谈话声从人群中传出。

真九郎再度竭尽全力大喊:

「叫救护车!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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