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沈谓行离开医院前又探望了一下孤巢华临, 扯了会儿淡，看时间不早了, 冷酷地将人踹开，开车去接聚餐的叶九月。
虽然叶九月的意思是怕露馅，但沈谓行觉得冬天夜太黑，不下车就好。
毕竟陆西南给的情报是隋冬那傻逼也去了。
三千块钱红包没有白发。
然而，陆西南本人尚未意识到他又完成了一波出卖全世界的操作，搁下手机就继续烫肉吃。
叶九月低头战完手机里面逐渐嚣张的张三, 不幸战输，抬头看向混乱中立的陆西南，绝望地问：“你又干了什么？”
陆西南一脸天真且无辜：“我又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暂时又不能把自己跟沈谓行的关系告诉陆西南，叶九月终于明白了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并且觉得自己在跟基友拆伙的边缘徘徊！
“不是，你说没什么就没什么？”今天的陆西南还不干了，筷子一搁, 迁怒道, “你把话讲清楚, 我又怎么你了？什么叫我‘又’干了什么？我跟你说, 我搂塞蓝港鸭森最恨听到人问这句话！”
知道了, 知道了, 肯定是因为你以前常干点令你哥窒息的事, 所以你哥常问你这句话。
不明真相的叶九月再度确认了陆北北含辛茹苦养中二弟弟真的很不容易——恰如至今不明真相的搂塞蓝他爸妈。
叶九月相当熟悉套路, 夹肉给口音都变了的搂塞蓝。
搂塞蓝很好哄, 有肉吃就专心吃肉去了，一心不二用，也没办法二用。
叶九月重新打开手机，打算劝那边不清醒的前爱豆清醒一下，突然警惕地把手机屏幕按黑掉，扭头看走到身边和几个同学嘻嘻哈哈谈笑的隋冬。
他真是个麻烦人物。慢性子如叶九月也很忧愁。
现在叶九月看隋冬就是左眼写“事”，右眼写“儿”。
肉吃完了的陆西南扔个白眼，凑叶九月耳边小声嘀咕：“你上回踹他是不是踹得太轻了？怎么还摆脱不掉了？”
叶九月理智地说：“踹太重了容易被记过。”
“不是，很烦啊，他缠了一个学期了！你能不能一波解决？”陆西南暴躁道，“怎么我们干点什么他都能找到借口跟上来？天天看到他！他又不是美女！”
“汝去看花时，汝与花同在，汝不看花时，花就不存在。”叶九月非常唯心地开解迷途羔羊。
陆西南质疑：“你是不是不太记得原句了？”
最近过分沉迷温柔乡的英雄九月装聋，却不作哑，慢条斯理地继续传道：“只要食堂炸串老板的车不乱停，你会在意每天都看见他吗？你会在意绿化带吗？你在意的不是绿化带和炸串老板，是你自己的心魔呀。”
陆西南服气：“行，佛还是我叶哥佛，你可以闭嘴了。”
一字不落全听到却还要强颜欢笑的隋冬：“……”
九月变了，高中时的九月比妹子还软，碰一下都怕会留下红印子的那种。
现在又踹人又把话说得这么绝，不久前还在微信上面发来“我严重地警告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私事和找我的父母，请你保持素养、尊重我的**权，我已经非常生气，再这样我要动手了！！！！！！！！！！！！！！！！！！！！” 非常愤怒的表情包。
二十个感叹号，十个非常凶的表情。
发完就立刻拉黑我。
隋冬难过地想。
这一次隋冬确实想喊冤。
前不久被叶九月那几脚踹碎的玻璃心他还没黏回来，他爸又敲打了他一顿，数小时前被威胁和拉黑的伤害更大，他真没打算这么快就卷土重来，纯属路过，百分百路过——他爸跟人在这酒店里面吃某个城市项目庆功宴，把正用手机搜酒吧试图颓废买醉的他给拎过来混脸熟，结果他上个洗手间遇上了叶九月班上同学，被几个不明真相但就爱瞎起哄的人给架过来了。
那几个同学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给自己人搂塞蓝省钱）起哄隋冬请客而已。
请！我钱包给你们行不行？让我人走！都做个人吧！
隋冬就差这么呐喊了。
不行。
我们是那种人吗？不是。钱包留下，人也要一起吃吃喝喝。
同学们热情洋溢地架着隋冬继续哄。
说穿了，其实有些人还是有小心思的。
毕竟隋冬他爸妈的身份摆在那里，隋冬又瞧着挺容易打成一片的，能攀关系为什么不攀呢？这人情社会。
酒店楼上。
酒席中被各路人马恭维敬酒的隋市长表面笑哈哈，内心十分操蛋。
他已经维持这样的状态好几天了。
原因有很多。
比如，年底确实事多，比如，隋冬那天从景区回家就脸红脖子粗地闹，大意是他不该为难叶九月、不该想着卖叶九月给那夏问之，再比如，夏问之受伤了还在住院，项目考察的事情被迫暂停，也不知道会是怎么个走向，反正市里面领导班子开会，有人就已经明里暗里拿这事儿做文章了，意思就是夏问之受伤属于他的责任，约等于那项目落不到本市就是他的全责。
当个市长说是威风，其实互相掣肘，到处被高一头，哪还真能是一市老大一言堂那么简单轻松。
反正就是流年不利。
仔细想想，全是那个叶九月的问题！
现在秘书悄悄汇报说借口上厕所却一直消失的隋冬这傻逼崽叕去找叶九月了！
那叶九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哪儿都有他？！阴魂不散啊？！
隋市长想吐血。
并且真的快吐血了。
“九月。”
终于其他同学起哄酒桌另一边刚成的小情侣去了，隋冬瞅到空隙，叫叶九月。
陆西南露出“卧槽还是来了”的溢于言表的嫌弃表情，拦着道：“你又要干什么？我都想揍你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对吧，你——”
“这是我和九月的事，你总在中间插一杠子怎么回事？你也喜欢他？”隋冬不耐烦陆西南。
陆西南更不耐烦他：“老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意见啊？你问问叶九月是不是嫌你，是不是愿意让我在中间插一杠子？”
叶九月默认。
隋冬语气软下来：“行，ok，西南——”
“操，别叫这么亲热。”陆西南警惕又嫌弃。
隋冬忍了，犹豫一下，把手机打开，按了几下，递到陆西南和叶九月的面前：“九月，你看一下吧。”
叶九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有那么点儿惊讶。
陆西南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俩并不是惊讶手机屏幕上面隋冬和一个女孩儿的亲密合照，只是惊讶于隋冬怎么突然给他俩看这个。
数秒过后，陆西南恍然大悟道：“我去，你不是以为叶九月会吃醋吧？你是不是电视看太多？”
隋冬忍耐地瞪他一眼，继续看向叶九月，低声说：“不是。九月，这之后可能是我女朋友。不是为了让你吃醋，我知道你也不会吃醋。这是我妈妈朋友的女儿，你可以理解成相亲。她家也挺有背景的，我跟她接触了一阵子，觉得彼此可以试着继续接触。”
叶九月：“……”
陆西南：“……”
大一就相亲是什么操作？这么着急的吗？疑惑boy x2
“挺尴尬的。”隋冬苦笑，但还是坚持说完，“你刚才那些话我听见了，我知道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没必要，你不是这种人，没必要故意为了我这样，又故意打我又故意说那些话的。”
“……”
不，我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发完微信我已经出完气了。
刚才我是看陆西南很生气，最近我惹他生气的地方太多了，得挽回一下。
至于踹你和发微信上的那些话，是因为我真的很烦也很怕，那夏教授诡异看着的又不是你，是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儿子夏秋就很有问题了，说不定那夏教授有更大的问题，你还找到我家里去了，超尴尬。
叶九月有点儿崩溃地想。
而且，我真的就是这种人，你究竟还要我怎样才愿意接受现实？我已经把陆西南最狠的表情图都发完了，他自己都不太敢发那些图给人的。
鉴于目前隋冬似乎是想结束这错误走向，所以叶九月选择暂且闭嘴。
但如果他执迷不悟，我就当面泼他真人一脸凉茶，彻底吓死他。
叶九月超凶地想。
陆西南也感觉这话题走向挺光明的，整个人都配合起来，难得乖巧状不动不说话，生怕把隋冬给吓回原型。
“……”陆西南就不能走开一点吗？！
隋冬忍耐着陆西南炯炯的目光，继续说：“所以你以后不用担心我再缠着你了，也不用紧张了，我不会那么做了。”
叶九月听到这里，赶紧发出欣喜的声音：“嗯。”
隋冬心酸地笑了笑，问：“那以后，咱俩还能当回普通朋友吗？你也别看到我就紧张害怕，其实我就跟西南似的。”
滚！别拉老子共沉沦！陆西南乖巧的目光顿时又排斥起来。
叶九月友善地说：“祝你幸福。”
“……”
隋冬拿出那张合照给叶九月看，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又一点的幻想和期盼。
说不定，能够从叶九月的表情里面看出一些端倪来。
如果叶九月露出那些端倪来，或许，很可能——
隋冬心想，自己可以为了叶九月不管不顾，就和他在一起。
可是叶九月没有。
隋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甚至是气急败坏，到了极点反成了笑意。
他笑着转头拎了一个杯子，倒满了酒，朝叶九月举了举：“好，我知道了。敬你，对不起。”
说完，他就一口喝了。
叶九月沉默地看着他。
隋冬又倒满一杯，举起来：“还是对不起。”
他再一口喝了。
叶九月仍然沉默地看着他。
隋冬低头又满了一杯，眼圈都红了，忍着道：“也祝你幸福。对不起。”
叶九月还是没说话。
坐在中间的陆西南欲言又止，突然也觉得有点儿唏嘘有点儿尴尬，低头假装玩手指。
隋冬把空酒杯放回桌子上面，哽咽着问：“我能最后再抱你一下吗？”
叶九月犹豫了一小会儿，反问：“我能让陆西南代替我吗？”
隋冬：“……”
陆西南：？？？？？？
原本伪装成玩手的陆西南惊恐地扭头看向突然背叛自己的基友。
你他妈就拿基友是这么用的？！你其实不是想甩了隋冬，你是想跟我断绝关系吧？！是不是陆东北教你的？我他妈就知道谁跟陆东北走得近谁就他妈不会再当个人了！沈谓行跟陆东北拍完一部电影就神经病了天天在那发红包问我考试压力大不大要我多和朋友分享健康吃点水果酸奶和其他好的，现在你叶九月又背叛我？！
叶九月慢吞吞地给他俩解释：“不然，太尴尬了。意思到了就好。”
我去你妈的意思到了啊叶九月！！！
不，冷静下来想一想，叶九月很讲究等价交换的，这情况帮他，事后可以坐地起价，他不好意思还价。
陆西南为了自欺欺人的网游虚拟情缘拼了，起身朝着隋冬张开怀抱。
隋冬认真又忧伤地看了叶九月好一会儿，见叶九月始终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偏过头去反倒笑出了声，只是笑着笑着就眼里越来越酸，最终一把抱住陆西南，埋着头好半天没说话。
陆西南：“……”
妈的，就知道天降横财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老子都及时请大家吃饭了啊！
都是沈卫星和陆东北的错。
包厢另一边的其他同学们猛然看到这一幕，众脸懵逼，都想不出这是什么走向。
一分钟之后，陆西南撑不住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没事吧隋冬？喂？”
“没事。”隋冬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怎么可能他妈的没事？你来试试这么被自己喜欢的人嫌弃？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滚。你自作自受。”陆西南低声说，“差不多就行了啊，等下被人传你爸耳朵里了，他万一觉得你又想搞我了。”
“你瞎了他都没瞎，他瞎了也不会觉得我瞎了。”隋冬低声说。
“滚。”陆西南低声说，“你好恶心啊，老子不想抱男的。”
“你没抱过叶九月？”隋冬低声问。
陆西南低声说：“你他妈果然还在怀疑是我搞了他，都说了不是，我跟他就是哥们儿，你快点滚。”
“你真是瞎了。”隋冬低声说。
“你他妈才瞎，老子直的。”陆西南低声说。
隋冬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我不瞎，我要是瞎就不会喜欢他了。我只是命不好，不能跟他走下去。”
“……”陆西南低声说，“你还是滚吧，我不想跟你说话，太恶心了，拍戏都没你恶心。”
“高中你找我要校花微信号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恶心？”隋冬低声问。
“那时候不恶心，后来你一边跟叶九月谈着一边又跟她谈着的时候恶心。”陆西南低声说。
隋冬不说话了。
陆西南想起高中时候那点稀薄的同学情谊，也有点儿唏嘘，还是意思意思地拍了拍他的背：“算了，隋冬，放过彼此。”
隋冬又抱了一小会儿，终于松开了陆西南，吸了吸鼻子，忧伤又不舍地看向叶九月。
叶九月低着头在玩手机。
隋冬：“………………………………………”
陆西南：“……”
虽然陆西南还牢记着自己是哪边阵营的，但此时此刻他略微地生出了那么一丢丢对隋冬的同情。
单纯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也是挺惨的……
不，不能和敌人达成共识！
陆西南赶紧摆平心态。
前一秒钟，隋冬以为自己真放下了，这一秒，他觉得全身的血气上涌，眼前一黑，脑子轰隆一下就炸了，实在是没忍得住，问：“叶九月你就一点也不在意是吗？”
叶九月抬起头，有点儿讶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潜意识已经和敌人达成了一丢丢共识的陆西南也没那么大戾气了，拦着低声道：“隋冬，行了，就到这儿吧，你别整段垮掉。”
其实，隋冬说完那句话就又后悔了，攥了攥拳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其他话吞回去，缓和了一点语气，低声说：“九月，你太被动了，说实话我现在不确定当初我如果没做错那些事，没有我爸妈插一杠子，我们俩能不能走到后面。因为真不是你这么谈恋爱的，你一点都不在乎是吗？这情况你在玩手机？”
“隋冬——”
隋冬打断陆西南的话：“九月，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男朋友真的比我好的话，我希望你幸福，所以我必须得说这些话，我会记得我怎么弄丢你的，但其实你也应该反省一下，我说真的。”
包厢里面一片寂静，其他人面面相觑，最终将同情的目光投向漩涡中心的无辜陆西南。
陆西南已经开始佛性地悟道，比如存在决定意识，所以现在自己不存在。
叶九月欲言又止。
为什么你出轨还要我反省啊……反省我没有流着眼泪问你是选她还是选我吗……最开始你总让我给你洗衣服我都忍了那么久……
算了，他喝醉了，看起来也挺不容易的。
年纪轻轻就被迫相亲的压力压垮了他。
叶九月心想。
他女朋友也没有沈谓行好看。
叶九月在一个微妙的角度上面说服了自己。
“没有男人能忍受这么不平等的感情，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从一开始！从一开始、一直是我自己在这付出，你就是不动！高中的时候我们其实可以不走到那步，只要你主动朝我走一步！你一步都不肯走，全都是我在走！你只要走了一步，我都不至于会对我们的感情那么存疑！”
隋冬越说越激动，眼又红了，左右看看，抓起桌上的酒瓶朝地上砸了泄愤。
叶九月条件反射地拽住了陆西南的衣角，身体抖了一下，还好迅速又恢复镇定，如风过了一下水面，再没痕迹。
陆西南顿时恼了，推搡了一把隋冬：“他妈喝高了就找地儿歇着去！劈腿你还有理了？要打架是吧？我跟你打！”
“西南。”叶九月低声制止他。
隋冬其实也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就是之前三杯喝得急，酒上了头，又被叶九月这态度给气懵了，这一会儿都被自己吓愣住了，回过神来嗫嚅着想解释，最终却也只留下了一句“我以后不会再碰你的任何事”就匆匆地走了。
隋冬离开的时候，叶九月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他的背影两眼，忽然想起来高中时候的隋冬。
真的挺帅的，那种特别灿烂自信的帅气，像阳光一样，整个人bling bling的，笑起来有点儿坏坏的，但事实上又不坏，成绩也不错，各方面都不错，对同学们也挺热情随和。
哦，篮球也打得好，足球也踢得好，唱歌也不错。
就、就特别帅的那种，远远地看起来会让人觉得很温暖。
那句经典台词怎么说的来着？
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家都不想的。
隋冬走了之后，大家伙儿也迅速反应过来，叫来服务员收拾一下，再一唱一和地扯开话题，浮夸地起哄刚成的小情侣，刻意把注意力从叶九月这边移开。
陆西南想了想，也装没事儿似的跟着其他人起哄同学。
叶九月干坐了一小会儿才回过神来，怅然地上微博移除掉粉丝九月入冬。
为了隋冬好。
沈谓行已经疯狂暗示了好几次要用小号在微博上和自己配套秀恩爱，万一哪天色欲实在熏心、精虫实在上脑答应了沈谓行，隋冬看了也难过，微博又不能分组单独屏蔽某一个人，沈谓行那么浮夸，肯定也不答应只发微博好友圈。
怎么说也是初恋一场，美好记忆还是有的。
今天话都到这份上了，看起来隋冬也挺惨的，不要做得这么绝。
叶九月体贴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