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极反,你有病吧。”西陵箫拧眉看向他。

风极反坦然道:“我当然有病, 但你没有药, 所以别哔哔,我随时可以弄死你。”

“她还有很多工作没有交接完成,现在不能死, ”陆行舟道, “你到底找她要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

“跟你无关, ”风极反道, “小舟,你出去。”

陆行舟盯着他们两人来回看了几眼,慢慢退出牢房。

房门关上的瞬间,里面突然爆发出来骇人的魔压。

陆行舟撑开结界。

下一秒结界就破裂。

整个监狱仿佛陡然被拉入深海,极致的冰冷和恐怖,令人肝胆俱裂的高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肺腔, 带来灭顶的窒息感。

寂静的牢房里响起一声椅子倒落的声音, 接着, 西陵箫抑制不住的痛苦嘶鸣传了出来。

陆行舟一脚踹开房门:“够了!”

“不够。”风极反回过头来, 双目猩红, 面目狰狞,是他从未在陆行舟面前展示过的恶魔相。

陆行舟骨鞭滑落掌心, 鞭梢上燃着那落迦火的细小火苗, 咬牙道:“外面其他人承受不住你的魔压, 会死人的!一定要我动手制止你吗?”

风极反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魔压消失。

西陵箫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陆行舟:“你到底找她要什么东西?她的宫殿已经被查封, 凭你的本事完全可以混进去自己找,干什么在这里折磨人?”

“折磨别人,会让我快乐。”风极反哑声说。

陆行舟:“你可真是个神经病。”

西陵箫抬起拴着沉重铁链的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抬起眼皮,看着风极反,露出恶毒的微笑:“风极反,你不敢让别人知道你在找什么吗?陆行舟,我告诉你,他要找的……”

风极反眼神一戾。

西陵箫:“是顾曲的眼睛!”

风极反抬起手。

陆行舟的骨鞭却已经抢先一步,缠住了他的手腕。

西陵箫拍着地面猖狂大笑:“是他最喜欢、却被顾曲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剜下来的眼睛,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疯女人!!!”风极反暴怒,挣脱骨鞭。

他的恶魔相青面獠牙,可陆行舟却从他的眼中看到彻骨的痛苦。

西陵箫盯着风极反的眼眸:“你喜欢哪里,顾曲就要舍弃哪里,你爱他入骨,可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了。”

风极反僵硬地站在旁边,死死盯着西陵箫脸上刺眼的笑容,手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陆行舟打断西陵箫的笑声:“你别说了!”

西陵箫冷哼一声,顿了一会儿,却又说了句:“风极反,你真可怜。”

陆行舟猛地皱眉。

下一秒,牢房中突然刮起狂风,数十张黑色符纸在风极反身前出现,疾射向西陵箫的方向。

陆行舟手指一动,骨鞭呼啸而出,燃烧着那落迦火卷向他的符纸。

空气中爆起一团黑色的火焰。

符纸被那落迦火焚烧殆尽。

令人窒息的恶魔气息在牢房中弥漫。

陆行舟冷冷道:“这间房没有空气净化器,风极反,你别再制造垃圾了。”

风极反转头看向他,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就会窝里斗的王八羔子!”

“……”陆行舟:这他妈怎么骂起我来了?

风极反闭了闭眼睛,吁出一口气,重新变回人相。

这张脸在口口相传中有着十分神秘的传说,人们说风极反不但出身高贵、天赋惊人,连相貌都俊美绝伦,有着摄魂夺魄的魅力。

不过陆行舟看得多了,并不觉得这张脸有多好看,甚至都不如自家小魔物。

再说,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老婆。

风极反看着西陵箫:“看样子你是不会乖乖交出来了。”

“他的眼睛就在你面前,”西陵箫邪笑,极美的眼眸中水波流转,挑衅道,“被我嵌进了自己的眼眶,想要,你就来取啊。”

风极反淡淡道:“他眼睛没这么丑。”

“你!”

风极反:“当年你就没有他好看,如今你已经变成一个老妖婆,而他依然端方风雅、清俊迷人。”

“……”陆行舟面无表情地看了风极反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西陵箫狠毒归狠毒,但是雍容华贵、艳光四射,显然不是老妖婆;顾曲倒确实是风雅迷人,然而他的迷人显然也与风极反无关。

一阵铁链撞击的声音响起,西陵箫徒劳地挣动镣铐,面目狰狞,看上去很想揍风极反。

“省省吧。”风极反讥诮,“你那点妖力,在我手里过不了三十招。今天是小舟要保你的命,我不想跟他动手。但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牢房。

陆行舟随他走出。

两人走出监狱,风极反没好气地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行舟:“你来妖界了,顾老板的身体怎么办?”

风极反:“烧了。”

“你舍得?”

“我为什么不舍得?”风极反突然火起,气急败坏地说,“他的身体对我来毫无诱惑,我随手就烧掉,怎么了?不行吗?”

“……”陆行舟心想:那你找人家的眼睛做什么?烧个全尸?

风极反冷笑:“以为我有多喜欢他吗?不过就是长了张漂亮脸蛋儿,但漂亮脸蛋儿到处都是,人、妖、鬼,各界都有美人,神界更多,他也不过尔尔,勉强打个9.9呃……0.1分而已!”

“……”陆行舟心想:刚才那句“端方风雅、清俊迷人”是哪个瞎子放的屁?

“我看够他了。”风极反凌然下结论,“我睡过的那么多人里,他是最无趣的。”

“……”陆行舟心想:越是处男越喜欢吹嘘性经验,你跟任不仁一路货色,而真正性经验丰富的——如某个小魔物——都喜欢装纯。

风极反恶声恶气:“为什么不接话?你不是挺能哔哔的吗?”

“严重脱离事实,我无话可接。”陆行舟老实说。

风极反脸色一沉,刚要说话,话音突然在舌尖消失。

两人齐齐回头,都感应到了什么,下一秒,牢房里传来西陵箫不似人声的惨叫。

陆行舟冲回牢房。

风极反却转身向外飞掠而去。

牢房内别无他人,西陵箫却狼狈地跪俯在地上,身体十分痛苦地扭曲着。

“谁来过?”陆行舟扶起她。

“啊!!!”西陵箫一动就惨痛地尖叫起来。

“你哪里受伤了?”陆行舟摸出一张符纸,在指尖揉碎,凝成一滴清水,滴在她的额头,水滴沾皮即入。

他二指抵在水痕上,凝聚精神力,催动符咒融入毛细血管,沿着血液快速流经全身。

“这是……”陆行舟一怔,发现在她心脏的外侧,缠着一根细丝。

凶手既然能将细丝打进这个地方,自然能打穿她的心脏,然而却没有,显然只是想折磨她,却又不让她死。

西陵箫浑身颤抖,嗓音沙哑:“是什么暗器?银针?还是蛊吗?”

“感觉像一根丝。”

“丝?”

“一根细长的丝线。”陆行舟问,“知道凶手是谁吗?”

西陵箫摇头:“没看到实体,只感觉到能量波动,应该是个鬼魂,大概是曾经死在我手下的什么人。”

陆行舟:“你仇家这么多的?”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狠毒,仇家肯定不会比我少。”

“听着你还挺光荣的。”陆行舟嘟囔,划破指尖,将一滴血点在她的额头,“我帮你取下来,忍着点儿,可能有点疼。”

“嗯。”西陵箫沉稳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她就开始凄厉地惨叫起来。

陆行舟的那滴血中既有刚正的降魔之力,又有邪冶的蛇妖之力,还有诡谲的恶魔之力,甚至连阴森的鬼力都有,简直不可思议。

这些力量交汇在一起,陆行舟能承受,西陵箫却绝对承受不了。

被这力量侵入体内的瞬间,浑身仿佛就要爆裂,灭顶的痛苦蹿上头皮,西陵箫疯狂挣扎,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哆嗦。

陆行舟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手控制着血滴中的力量沿着血管移动到心脏附近,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根丝线。

终于将丝线取出的时候,西陵箫已经濒死,浑身冷汗淋漓,好像被水洗过一般。

“这是什么暗器?”陆行舟将血乎乎的丝线放在她面前。

这东西取出来之后才发现并不是丝,比丝稍粗,也强韧很多,感觉像一根琴弦,里面蕴含着一些微弱的妖力,应该是妖界的东西。

西陵箫伏在地上,粗重地喘息了几分钟,才缓缓睁开眼睛,看清面前血乎乎的东西之后,眼睛猛地瞪大。

陆行舟:“你认识这东西?”

西陵箫不顾伤痛,伸手将那东西抓在手里,死死咬住牙关,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

陆行舟吃了一惊,这位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铁血摄政王,竟然哭了?

半晌,低哑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传来:“这是……我母亲的腿筋……”

“腿筋?”陆行舟道,“我还以为是一根琴弦。”

“是腿筋,也是琴弦。”西陵箫握紧拳头,“这是一根琵琶弦。”

“琵琶?”陆行舟心头突然浮起当初在归墟的一幕——风极反御蟒而来,在浪头抚琴,催动新魔主出世,而顾曲坐在海边酒馆的废墟中,以琵琶声对抗他的琴音。

琵琶……刚才来的是顾曲?

陆行舟看着西陵箫,轻声道:“恕我冒昧,令慈的腿筋为什么会是琵琶弦?”

“风极反杀了她。”西陵箫闭了闭眼睛,喃喃地说,“世人只知道我母亲暴病身亡,却不知道她被风极反……剥皮抽筋,皮做成灯罩,筋做成琴弦……”

陆行舟听得头皮发麻,他向来知道风极反变态,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变态,张口结舌很久,才找回声音:“为什么?”

“因为我母亲杀了顾曲。”

“令慈为什么要杀顾曲?”

西陵箫却不肯再出声,握紧掌心的琴弦,痛苦地咬紧下唇,脸上仿佛顷刻间衰老了几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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