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第二天, 陆行舟日上三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室外的太阳光穿过窗帘,将房间里映亮, 他揉着眼睛环顾一圈, 怔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酒店的房间。
室内装饰比他们家的大别野都要豪华, 以他和石饮羽的工资估计住两晚就得要卖身给酒店了,妖界分局实在是富裕得令人嫉妒。
外面隔间里传来石饮羽低声打电话的声音, 不知对面是谁, 他话很少, 冷漠地应了两声,就挂断电话走进卧室, 笑问:“你醒了?”
“嗯。”陆行舟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两人对着笑了半天,石饮羽滚到床上, 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大口亲了他一下, 小声问:“难受吗?”
陆行舟摇头:“虽然你技术没啥长进,但爸爸长进不少……”
“你长进什么?”石饮羽失笑, “这会儿开始自称爸爸了?那怎么昨夜我叫了一声,你直接就缴械投降了?”
陆行舟头皮发麻, 他又不是那没脸没皮的小魔物,作为堂堂特侦组长, 他还是很有包袱的, 即便什么观音坐莲、貂蝉拜月、西施浣纱、琴瑟和鸣……都样样精通, 但他深知少说多做、行胜于言的道理,老话说得好:桃李不言,下自成溪……
“嗯?”石饮羽还一脸坏笑地催问,“怎么不说了?还叫不叫了?嗯?怎么昨夜一下子就不行了呢?”
陆行舟干巴巴道:“我要脸。”
“你昨夜明明说的是你要再深一点……”
“去你大爷的!”陆行舟截断他的话茬。
石饮羽那厮显然是个不要脸的,不知又回味起了什么,美滋滋道:“不过,你叫的那句老公倒实在是好听,好听到我骨头都酥软了。”
陆行舟在心底冷笑:软?你硬的很呢!
再说下去,这厮不知又要想起什么令自己羞耻万分的事情,陆行舟连忙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呢?”
“阿炫,问我们起来了没,她跟妖警那边打了招呼,可以去看看尸体。”
陆行舟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洗漱。
石饮羽跟着走进浴室,倚在门框上看他。
陆行舟挤好牙膏,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石饮羽含笑的脸,口齿不清地说:“刷牙有什么好看的,出去,出去。”
“刷牙怎么不好看了?”石饮羽不但没出去,反而走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他,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我不许你诋毁我的爱妻,他怎么都好看的。”
陆行舟憋不住笑了出来:“差点害我把牙膏沫子都喷出来。”
背后挂着一个大型挂件,陆行舟艰难地刷完牙、洗完脸、刮完胡须,背着他走回卧室,到处翻找:“我衣服呢?”
“送去洗了,”石饮羽从衣柜里拿出衬衫和裤子,“穿这件。”
陆行舟接过衣服,站在穿衣镜前开始换,了然地哼哼:“你又给我撕碎了吧,赔。”
“我的卡在你手里,人也在你手里,连灵魂都在你手里,拿什么赔?”石饮羽帮他穿着衣服,嘟囔,“不讲道理。”
“这是讲道理的事吗?”陆行舟自己扣着纽扣,推开他,“我自己能穿。”
“我喜欢。”石饮羽拍开他的手,一粒一粒地将纽扣扣好,捏起他的手腕,扣上袖扣,情不自禁地在手指上吻了一下。
陆行舟被他一系列细致温柔的动作给弄得心头发痒,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唇。
两人在穿衣镜前缠绵地吻了很长时间,一吻终了,石饮羽抱着陆行舟,和他一起看向镜子中修长挺拔的人影,轻声道:“行舟,你看,我们多般配啊。”
陆行舟轻笑。
石饮羽看着镜子,吻了吻他的耳垂,温热的嘴唇在他耳边道:“这世界上谁都可能情深缘浅、有缘无分,而我们不会。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就连死亡,也不能。”
两人下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阿炫正坐在酒店大堂里玩手机,见他们下来,站起来打招呼:“吃早饭了吗?”
陆行舟:“再等一会儿直接吃午饭了,去医院?”
阿炫:“好。”
被杀妖警的尸体都停放在太平间,工作人员打开厚重的大门,冷气扑面而出,陆行舟等人走进去。
阿炫拉开一个装尸袋,露出尸体的伤口,说道:“凶器是一种带有弧度的刀,刀身修长,非常锋利。”
陆行舟面沉如水:“是改制的苗刀。”
阿炫吃了一惊:“你这都能看出来?”
“我认识凶手,”陆行舟道,“之前交过手,他们擅长拔刀术,正式对战时用长的苗刀,偷袭往往用这种短刀。”
他说着,俯身仔细观察伤口,检查完一个,还没有停止,又拉开另一个装尸袋,直到将几具尸体都检查完之后,直起腰,看向石饮羽:“你怎么看?”
石饮羽:“三个可能,第一,沈松棠上次的伤没有完全好,第二,沈燕归的控制力下降了,第三,沈松棠的潜意识里在抗拒这样的杀人行为。”
陆行舟点头,这些伤口虽然都干净利落,可以看出当时刀势的疾速凌厉,但以他们对沈松棠的了解,这个傀儡的一击完全可以斩断对手的颈椎,让其立即毙命,而现在的情况是有几处伤口甚至有中途停顿的痕迹,可见沈松棠作案时曾有过犹豫。
陆行舟道:“我觉得不但沈松棠旧伤未愈,沈燕归应该也不是健全的,或许因为这个,所以控制力才有所下降。”
石饮羽:“他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上次公馆爆炸的时候,他们怎么活下来的?”陆行舟思索着道,“倒是确实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我以为都炸成肉沫了。”
石饮羽:“祸害存千年。”
“你骂谁呢?”
“啧……”石饮羽笑了一声,“他们是祸害,而像我们这样的,是维护世界和平的英雄,自然要多活几年,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阿炫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在心底感慨:到底是总部来的厉害角色,这种崇高的理想信念和精神境界,实在是甩自己十几条街,自己工作只为了领工资,而他们却是为了世界和平。
从医院出来,几个人又去了双沈抛车的地方,那是涿玉城郊外的一条河边,妖界的秋季来得稍早,河两侧的芦苇都枯黄,清风吹过,叶子刷刷作响。
可惜,这样的美景当前,他们却是来检查一辆恶魔的车子的。
陆行舟围着车转了一圈,打开车门,淡淡的香味中掺杂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药味,陆行舟问石饮羽:“闻到了吗?”
石饮羽点头:“没想到沈燕归喜欢蜜桃味。”
“???”
石饮羽诧异:“你没闻出来?我们用过这一款啊,你嫌不能拉丝,没有那种白沫四溢的dirty感……”
阿炫正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边啪地一声轻响,疑惑地看过来,就见到那位“陆夫人”嘴上多了一张禁言符。
阿炫:“怎么了?”
陆行舟关上车门,面无表情地说:“这两人至少有一个身上还有伤,我倾向于是沈松棠,毕竟沈燕归是恶魔,愈伤能力比较强。”
石饮羽张牙舞爪。
陆行舟揭下他的禁言符:“你有话要说?”
石饮羽:“我倾向于是沈燕归。”
“为什么?”
石饮羽笑道:“如果沈松棠伤势未愈,以沈燕归的性,是不会舍得让他出来执行任务的。”
陆行舟想到监控中那一瞬间的亲吻,问:“他们两人是爱情吗?”
“多半是单相思。”石饮羽道,“沈燕归的路子不对,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巧取豪夺没有用的,要呵护才对呀。不过他们风部的路子都不大对,从上到下都对爱情有误解。”
陆行舟笑起来,捏了捏石饮羽的腮帮子,抢白:“全世界就你懂。”
“那当然,”石饮羽得意地眉飞色舞,“毕竟现在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错。”陆行舟断然道。
石饮羽一愣。
陆行舟笑起来:“我才是。”说完,大步往他们的车里走去。
石饮羽哈哈大笑起来,追上他的步伐。
走了没几步,石饮羽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大山。
陆行舟疑惑:“怎么了?”
“这里我们来过。”石饮羽说着,拿出手机,翻找起相册。
陆行舟凑过去,见相册打开的一瞬间,手机卡死了,过了足足五分钟,才终于卡回来,觉得有点心疼:“回去给你买个新手机吧。”
石饮羽:“‘新手……机吧’是个什么东西?”
“是你爷爷。”陆行舟面无表情。
“哈哈,”石饮羽笑了两声,“不用买,这手机还能用,等uphone再出新品,你把现在这个换下来给我用就好。”
陆行舟看向他的屏幕,无语:“你存我这么多照片,不是活该卡死吗?都删掉。”
“不删,我好不容易偷拍的。”石饮羽在海量的“陆行舟”中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风景照,举起手机,和实景对照。
陆行舟咋舌:“居然真的来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石饮羽:“你满脑子都是我,当然不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小风景了。”
陆行舟失笑。
石饮羽笑着从陆行舟口袋里掏出手机:“你也拍过这张照片,找出来看看。”
陆行舟打开相册,瞬间就翻到了,毕竟他的新手机才用两个月,并且他又不是石饮羽那样的偷拍狂魔。
将手机举起来,和石饮羽的放在一起,一起与后面的实景比较,陆行舟道:“看,我这里多一只苍鹰。”
“找的就是他。”
“什么?”
石饮羽脸上还带着笑意,声音却没那么轻松,低声道:“如果没有记错,我已经见过他四次了。”
陆行舟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
“第一次,是我出狱当天,走出监狱大门,我看到了坐在车里的你。”
“我那天只是路过,早高峰,城里堵车,我才绕道走监狱那边的。”陆行舟强调。
石饮羽笑笑:“记得这么清楚呢?”
“……”陆行舟一噎,“咳,说这个苍鹰吧。”
石饮羽意味深长地笑着,继续道:“那天,除了看到你,我还看到在监狱上空盘旋的苍鹰。后来,肖湘竹的公馆爆炸,我又看到了他,白邺市经常有苍鹰出现吗?”
陆行舟:“白邺市附近没有森林,哪来的苍鹰?有海鸥还差不多。”
“第三次,是昨天,在那个监控视频里,沈松棠砍人的时候,车前挡风玻璃上,有苍鹰飞翔的影子。”石饮羽说着,指了指照片上的苍鹰,“这是第四次。”
陆行舟抬眼,看向远处的苍山,只见天空湛蓝,洁白而蓬松的云朵下,漫山丛林变幻成五彩斑斓的秋色,绚烂得如同火焰一般。
他长吁一口气,淡淡道:“去那里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