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程萋萋

柳罗衣偏过头,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尉迟离,轻轻笑出了声:“都说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这个?”

尉迟离伸长脖子,越过柳罗衣的肩膀往床底下看,郁闷道:“谁说我天不怕地不怕了,我怕的东西可多了去。”

而且由于小时候被恐怖片吓到过,所以对这种诡异的气氛尤其在意。

“放心,世上哪有那些。我只是突然想起,年幼时曾和裳儿玩游戏,偷偷溜进爹爹的卧房,躲进了床下。那次爹爹发了好大的脾气,罚我在门外跪了整整一日,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敢接近这里,就算是同爹爹说话时,也只敢站在门外。”

柳罗衣说着,神情有些许落寞。

“所以你是想,床下或许有些什么东西?”尉迟离问,她这才松了口气,甩着袖子走向床榻,“那你便直说嘛,方才那眼神,吓死我了。”

柳罗衣无奈地摇摇头,也走上前去,却被尉迟离伸手推开。

“你还不快离远些,当心伤着。”尉迟离说。

她双手握住床榻的边缘,一运功,便将床榻抬起了半个,又走了个半圆,露出光溜溜的地板。

她蹲下身子,挨个儿敲过去,皆是实心的地砖,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没有。”尉迟离扭头看向柳罗衣,颇为遗憾。

柳罗衣紧皱着眉头,同尉迟离蹲在一起,拿过火折子,贴着地面仔仔细细地观察。

“公主,你瞧,这块砖比其他的要小了一条,空隙处填上了灰浆,同其他的砖石不同,像是后来填上去的。”柳罗衣说,她腾开一块地方,让尉迟离看。

“确实如此。”尉迟离表情也严肃起来,她伸手将柳罗衣拉起来,然后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耐心在那块砖周围划拉着。

她汗流浃背地捣鼓了好一气,这才将那块砖石从地上撬了下来,底下是夯实了的坚硬的砖渣和黄土。

尉迟离同柳罗衣对视了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后,这才继续用刀子将砖渣和黄土挖开,很快,一个箱子的角露了出来,尉迟离干脆又将旁边的砖石也撬开,这才将整个箱子挖出。

箱子是楠木做的,十分坚硬,箱口又封了蜡,看来里面的东西十分贵重,才会这般仔仔细细地保存。

尉迟离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打开,预想中的情景没有发生,里面只有一沓未经装裱的画作,

柳罗衣上前一步蹲下身,将里面的画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一张一张翻看着。

她的手有些颤抖。

虽说尉迟离并不懂这些,却也被那些画作吸引了去,许是年头久了,纸张的边缘已经发了黄,但却丝毫不减其内容之惊艳,画中多为山水景物,可谓是栩栩如生。

偶尔有几张只用少量的水墨勾勒出的小景,也足以让人惊叹。

“公主,你瞧这里。”柳罗衣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底部的一小行字,“程家有女提笔画,枯地荒草也萋萋。”

“这是我爹的字。”柳罗衣看着尉迟离,声音都在颤抖,“这些画,是我娘画的。”

尉迟离闻言,急忙将箱子中其他的东西都取了出来,除去一些画之外,还有几封信。

“我们先回去再看,这里不安全。”尉迟离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将东西全部收进箱子中,然后重新将砖石铺好,压了个瓷实。

二人回去的路上都没怎么言语,柳罗衣是沉浸在发现她娘的遗物的震惊中,尉迟离是怕惊扰了她。

府中无人,辛然还没回来,尉迟蝶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唯有柳玟裳的屋子亮着灯,尉迟离便直接推开了他的门,将他吓了一跳。

“公主,阿姐,你们怎么来了?”柳玟裳捂着自己的身子,慌里慌张地往床上躲。

“在擦身啊。”尉迟离站定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不错,身材紧实,看来最近练功没懈怠。记住,你须得强壮了,才能保护你姐姐。”

柳玟裳拼命用被子盖住自己,欲哭无泪,听到夸奖是很开心,但能不能换个时候?

更何况,他倒是想保护姐姐,却也没机会啊。

柳罗衣皱眉咳嗽了一声,猛地戳了尉迟离一下。

尉迟离拍了拍脑门儿,差点忘了这里是古代,忙后退一步关上门,等柳玟裳穿戴整齐,这才重新走进去,将怀里沉重的箱子放到桌上。

“你们的娘亲,名叫程萋萋?”她开门见山道。

柳罗衣和柳玟裳皆点了点头。

能画出这般佳作,定是个才女,只是为何柳儒要在妻子去世后,将家中有关妻子的东西全部扔掉,却又将这些画藏在床底下,看那地砖的模样,应当是很长时间不曾见过天日。

尉迟离紧皱着眉头,翻看着手中的画,总觉得自己正在走近一个什么惊天秘密。

“你们还记得,她的模样吗?”尉迟离又问。

“我生下来没几天,我娘便去世了。”柳玟裳道。

柳罗衣细细思索了一番,才回答:“我当时也不过是个幼童,只记得娘和爹爹十分恩爱,其余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待长大后,爹爹也很少提起娘,却也未曾纳妾娶妻,只拿出过这个银镯,说待我出嫁那日,再交给我。”

尉迟离点了点头,将那些画细细看过,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心下一惊,动作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画像,是这些画中唯一的人物画。

那画像中的人,同柳罗衣极为相似,无论是眉眼,还是眉目间的神情气质。

若不是纸张已经泛了黄,定会认错成柳罗衣。

柳罗衣走到尉迟离身边,同样呆住了,她看着那画像中有着天人之姿的女子,身子一软,尉迟离连忙将画丢下,起身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她担忧道。

柳罗衣摇了摇头,她只是看见那画中之人后,心中猛然间十分悲怆。

“是我娘。”她语气颤抖。

尉迟离沉默着,将柳罗衣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去翻看那些个信件,里面多是些自言自语,像是柳儒和程萋萋的情话。

有几句却十分奇怪。

“他今日又上门来,说是体恤官员,实则想要见你,被我跪下拦在门外,故未得手……你那日所说之事,非我不信,只是惶恐,他与我乃金兰之交,怎会通敌叛国……”

尉迟离细细读了两遍,终于看明白了,这两个他不是一个人。

而前者,能体恤官员的,除了皇帝以外,别无他人。

看来,程萋萋同皇帝之间确有一段故事,而柳罗衣长得又与程萋萋极为相似,故而那日在皇宫之时,那皇帝才会那般激动。

尉迟离短短几瞬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联,不过还有许多疑点,但终归是有些头绪了。

难不成是皇帝不满程萋萋与柳儒成亲,这才借口将柳儒打入天牢?

尉迟离想着便马上摇头,不可能,若是如此,何必等到这么多年后再动手。

信中所提之人,又是谁呢,金兰之交……

“小柳儿,玟裳,你们可记得,柳大人可有什么好友故交之类?”尉迟离将信封递给柳罗衣,凑过去问道。

柳玟裳摇了摇头,道:“爹爹很少提起朝中之事,我们一帮孩童只顾玩耍,也从不关心,而且爹爹的性格,有些奇怪……虽被许多人所敬佩,但却从未将其他人领进过家中。”

尉迟离又看向柳罗衣。

柳罗衣细细想着,突然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人常来府中,同爹爹喝酒下棋,那时裳儿还不记事,我却记得,只是后来便从未见他了。”

这查起来便有些难了,尉迟离叹了口气,将那些画递给柳罗衣:“罢了,今日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如今又有了线索,我今晚便想办法。”

柳罗衣接过画,又伸手拉住了尉迟离的衣袖,轻轻摇了摇,说:“辛苦公主了。还有今日的礼物,多谢。”

尉迟离闻言笑出了声,她动作自然地摸了摸柳罗衣的头:“辛苦什么,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早一日将柳大人救出来,我们早一日回北域。”

柳罗衣听她说的是我们,脸上方才的落寞便一瞬间消失殆尽,低头莞尔。

刘玟裳惊愕地看着自家姐姐的表情,顿觉这个世界不正常了。

姐姐虽也会对他笑,但是这种神情,却和谁都没有过,看起来像,少女怀春?

他打了个寒颤,却又突然觉得,若对象是尉迟公主,谁都能露出这种羞怯的表情,换了他,说不定也不比姐姐好到哪去。

十分,理所当然。

尉迟离同他们道了声安,转身出了门,柳罗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后,脸上的笑容才消失。

“裳儿,若姐姐喜欢上一个人,该如何?”她突然问。

“被阿姐这般好的人喜欢上,无论是谁,都会开心的。”柳玟裳老老实实回答,然后凑了上来,“难不成,姐姐有了心悦之人,是哪家公子?”

“不是哪家公子,只是,她好像并不喜欢我。”柳罗衣轻叹一声。

“怎么会,阿姐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哦,除了尉迟公主。”柳玟裳一本正经道。

“那又有何用。”柳罗衣苦笑。

“怎么没有用,阿姐这般女子,就是清冷站着,旁人都会喜欢。不喜欢的人,上前撩拨一番,也自然会喜欢了。”柳玟裳突然露出笑容。

柳罗衣红了脸,回头去打柳玟裳:“你小小年纪,从哪学的这些?”

“是大公主教的,她叫我这般说给你听。”柳玟裳委屈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