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房东逃亡的路线非常坎坷, 中途一连踹翻几个垃圾桶。

局面僵持不下。

房东想往右跑, 奈何对面人太多, 被逼着又回到了路中央,然而他不知道这正好中了伟哥的计。

“突击手,准备突击——”

突你妈的击。

这帮人千里迢迢过来逮他, 还有突击手这种东西?!

房东以S型走位绕开两个路桩,差点脚下一滑一头栽倒。下一秒,他发现陆延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前面去了。

陆延跑得快, 中途按照伟哥的指示拐去另一条街绕路。

但他没什么方向感, 全靠肖珩带着。

陆延从对面的巷子里冲出来,直接踩着路桩跳过去, 像阵旋风似的突然出现在房东面前。

伟哥只算了陆延的速度,忘记把他的战斗力算进去了, 这会儿才想起来这茬:“延弟,这波能打吗!”

陆延:“能!”

“……”肖珩说, “你能个屁,回来。”

“真的能。”

“你能什么,能再飞一回?”

陆延不答, 晃了晃从杂货店带出来的那罐可乐:“汽水罐玩过吗?”

肖珩出来混了这些时日, 菜场砍价、睁着眼跟别人胡侃的功力有所上升,汽水罐这个操作还是头一回见。

陆延用实际行动又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打架不动手”。

陆延平时跟人闹矛盾的次数也不少,在下城区难免会出现避不可避的情况。

要真打起来怎么办?

只能靠工具。

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包括上回临时起意用的那个垃圾桶。

只见陆延手指曲起,将易拉罐拉开一道小口, 食指抵在缝口,可乐成喷射状毫不留情地喷了房东一脸,姿态嚣张:“知道人和畜生之间有什么区别吗,人,会使用工具。”

“……”

房东被喷得睁不开眼,伟哥乘机上前奋力一扑——

房东倒下之前在心里狂喊:我看你才是畜生吧!!

是人吗!

漆黑的夜。

十几人将一位衣衫不整的男人围住,为首的那个戴着帽子蹲在他边上。

房东身上的衣服被扯得非常凌乱,陆延蹲在他手边,手里拿着刚从衣服口袋里翻出来的钱包:“现金,喲还挺多,两千块。”

陆延又接着翻,翻到一张银行卡。

只要不打架。

陆延永远都能保持住这种“老子是你爹”的杀气。

他俯身,把那张卡抽出来,夹在指间问:“你卡里还有多少钱?”

房东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报出一串数字。

回程的路途似乎比来时要快一些。

伟哥不小心碰到方向盘边上的某个不知名按钮,侧面大喇叭亮起灯,开始喊:“高价回收电脑、空调、冰箱、洗衣机——”

“……”

废品倒是没有,不过三轮车上多了一个麻袋。

麻袋里是现金,外加几张欠条。

“还好逮得及时,不然钱可真是一分都捞不回来了,”伟哥感慨,“小辉这次不算亏。虽然还差一部分,剩下的也急不得,欠条上写得明明白白,这回肯定赖不掉,对了,威震天上回说最多再给咱一个月时间,你们住的地方找好了没?”

楼里住户这些天陆陆续续都在收拾东西。

七区从说要重新规划开始,他们就被迫陷入和拆除公司的斗争当中,近半年的拉锯战总算落下帷幕。

张小辉:“我在影视基地附近找了一屋,一个月一千多,价格还成,下个月就搬过去。”

陆延忙着做新专辑,光是改歌就改得一个头两个大,压根没在意这事:“没呢。”

与此同时,肖珩却说:“找了。”

陆延侧头看他:“你什么时候找的。”

“前天,拆除公司来拆电线的时候你不在,”肖珩拿出手机,边找图边说,“要看吗。”

“看。”

“啧,要看叫爸爸。”

“……”

陆延对自己醉后叫过爸爸这事依稀有点印象,即使脸皮厚,也还是红了耳朵,他直接一把抢过肖珩的手机:“滚。”

手机上是几段和中介的聊天记录。

比起几张图片,陆延先看到的是聊天内容。

中介:在的琴,想租几居室?

肖珩:一居室。

中介:一个人住吗~

肖珩:不是。

陆延看到肖珩回了三个字。

肖珩:两个人。

虽然是一居室,不过套间并不小。

全明格局,有明亮宽敞的客厅,阳台,衣帽间,甚至还带书房。

陆延嘴上逞强:“我说我要跟你一块儿住了吗。”

刚才跑了一路,肖珩身上那件外套早脱了,剩下里头那件:“还行?”

陆延把手机递回去,嘴角不自觉上扬几分,他被风吹得眯了眯眼睛说:“凑合……什么时候搬?”

合同签的是下个月,搬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两人正好也都忙,一个忙着筹备专辑,另一个项目推进到关键阶段,忙得晚上觉都不够睡。合同日期临近时,两人早上起来面对面、看着对方那黑眼圈就跟照镜子似的。

所幸两人东西也都不多,不需要花太长时间操办。

陆延除了那堆乐器以外,其他东西一箱子就能解决,肖珩东西就更少了,几乎就只有一台电脑和几套衣物。

“你这东西够少的,”陆延一大早去音浪公司拍宣传照,走之前顺手收拾了一下衣柜,把衣柜里的东西往纸箱里搬,发现没几样是男朋友的东西,“电脑才是你本体吧珩哥。”

肖珩刚从床上起来,还没穿衣服,赤脚踩在地上看他收拾:“男人要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肖珩说着,从桌上挑起来一条耳链。

捏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又放回盒子里。

陆延简单收拾完,扭头问:“你等会儿去基地?”

“今天不去,”肖珩说,“下午有个行业研讨会。”

陆延还记得上次那个失之交臂的邀请。

现在想想好像已经过去很长时间。

当时他半梦半醒间梦到过肖珩站在台上的模样,所有聚光灯都照在他身上,男人笃定,冷傲,不可一世。

陆延没头没脑地说:“还有研讨会这玩意儿?会上台吗……跟上次那个哪个厉害?”

“会上台,至于哪个厉害,”肖珩从身后环住他,略有些疲惫地半阖上眼,“……问的什么问题,这次这个是全国性质,按规模算,应该是这个。”

陆延想转身,结果差点带着肖珩往边上的桌子上撞。

肖珩正要“啧”一声问他激动什么,就听陆延说了一句:“我就知道。”

“嗯?”

“知道我爸牛逼。”

肖珩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

肖珩原本没把这个研讨会当回事,然而陆延眼底的光亮得过分,骄傲地好像是他自己要上台一样。

他有些受不住,抬手遮了陆延的眼。俯身低下头吻了上去。

研讨会和陆延想象得差不多。

盛大、严肃,数家媒体扛着摄像机蹲在前排,演讲台布置得十分简约。

背景板上写着“计算机科学国际研讨会”这个大标题。

冗长的开幕词过后,几位代表轮番上台发言。

“很荣幸受邀参加这次国际研讨会,在这里和大家交流分享一些心得体会。”

肖珩抬手扯了扯领带。

耳边依旧是各种官方发言。

“我们展望未来,迎接未来!”

“国际化人才培养是我们发展至关重要的一环……”

发言结束。

主持人低头快速瞟一眼演讲稿,又对着话筒说:“接下来我们有请,正在进行医疗AI项目开发的新秀编程师,肖珩先生——”

肖珩起身。

台下掌声如潮。

音浪唱片公司,会议室里。

唐建东拿着陆延递过来的几张纸看了会儿,他们专辑筹备得差不多了已经,主打歌录完觉得某些地方还不够到位,于是要求陆延改改歌,重新录。

唐建东点头:“这改完之后比上一版好多了。”

“我也觉得。”

“上一版前奏一上来就开得太大了,高潮部分就不容易出效果。”

“你说得对。”

“嗯,你……”唐建东说到这,感觉不对劲。

合作下来他对这人也有了些了解,平时陆延哪会那么乖巧,他抬头,果然看到陆延在开小差,于是把纸拍在桌上质问:“你小子没有在听我说话!”

陆延坐在唐建东对面,翘着腿刷微博。

他在搜这届研讨会的关键词,指望能在刷到的相关信息里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相关信息还真有。

一条花痴博。

[网友:啊啊啊啊啊被师兄强行拽过来,本来对这届研讨会不报希望都准备好偷偷补觉,那个姓肖的男人一上台我瞌睡都跑了!在这个全员秃头的行业里,这种神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

陆延给他点了个赞。

“在听,”陆延继续敷衍,“我跟你想法一样。”

“……”

唐建东怒吼:“一样什么一样!我刚才说了什么话你给老子复述一遍!”

陆延确实有听,但分心的时候听得内容不全,于是边自己瞎脑补边说:“你说……虽然上一版也很好,但是这一版更好。”

唐建东:“老子没说过。”

唐建东缓了会儿又说:“行了,赶紧去录歌。”

等陆延几人在录音室里把需要重录的部分录完,调音师调完音,唐建东顺手把碟刻了出来。

陆延走之前收到一个CD盒。

很简陋的盒子,全透明,毫无设计感。这张未经包装的碟,是Vent乐队签约后即将发行的第一张专辑最原始的面貌。

V团不是第一次出专辑。

然而所有人捧着它,激动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振:“这碟……下周会上市?”不是在下城区某不知名小音像店里。

大炮也跟着傻愣愣地说:“会被很多人看到?”

许烨张张嘴:“这真是我们的?”

虽然没人猜得准专辑销量怎么样、发行之后能不能大卖,听众会不会认可,陆延将它拿在手里的这一刻却觉得心定了。

陆延事后回想,还能想起他在这天听到的很多声音。

有录音棚里的声音。

黄旭和江耀明在微信群里唠嗑,聊自己最近的工作的声音,他语气稀松平常,甚至还能贱嗖嗖地跟李振开玩笑,聊到最后突然沉默着感叹一句“真好”。

“你们没放弃真好。”

以及作为忠实粉丝的酒吧老板:“你们乐队那个超话,我攒积分有没有用?什么叫打榜?你们专辑出了到时候要在哪打榜?”

……

最后是肖珩迎着路灯走过来,站定在他面前,喊的一声:“延延。”

天色渐暗,可能是前些天刚下过雨的缘故,这晚夜空里绚烂的繁星星比其他任何时候都亮。

“怎么在这等着。”

陆延在天台遥遥望见肖珩下公交车,这才下楼接他,坐在出入门边上坐着等肖珩回来等了不到半分钟,他推门进去,指指楼上说:“刚在天台上看见你了,就顺道下来一趟。今天伟哥和蓝姐下厨,做了一桌菜,上去吃点?”

肖珩问:“他们什么时候搬?”

陆延:“估计也就这两天。”

肖珩上去的时候伟哥已经把自己灌得差不多了,拉着蓝姐说自己当年考警校落榜的事:“哥跟你说,那是一个夏天——”

陆延提醒他:“哥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伟哥:“我、我说了吗?”伟哥脸颊泛红,眼神迷茫,又问,“小蓝,我刚才说过了?”

蓝姐只笑不语。

伟哥的倾诉欲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口酒下去哪儿还记得自己上一秒在说些什么,没过多久又开启新话题:“延弟,弹……嗝,弹首歌听听。”

张小辉:“哥,你又来了。”

伟哥:“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你、你那吉他呢。”

张小辉:“哥你现在不清醒。”

伟哥没撑到陆延下去拿琴,便睡了过去。

陆延却听得有些手痒。

他这阵子实在太忙,摸琴摸得比往日少,训练量也有所下降。伟哥不说还好,一说他还真挺想弹几首。

等饭局散伙,肖珩回屋洗完澡,刚拉开隔间门就看到陆延抱着吉他正在调音。

陆延白天刚拍完宣传海报,妆发都没卸。

男人一头长发,拨弦的那根手指曲着,骨结分明,手腕上戴了条链子,除了拨弦时发出的琴弦震动声,还杂着细碎的金属链碰撞声。

调完音,陆延这才抬头:“有没有想听的,延哥给你弹。”

肖珩倚着隔间门看他:“都行。”

陆延背着琴起身,口气挺狂,说得跟知名吉他大师要开演奏会似的:“行,今天给你露一手。”

陆延琴技还是那样。

只不过这回换了场所。

陆延打开门出去,在楼道里随便找了一级台阶坐下。

他背靠着墙,一条长腿半曲着,另一条腿跨了几级台阶,面前是呈回旋状的层层楼梯。

陆延弹第一个音的时候,肖珩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坐在这了。

楼梯口狭小逼仄,声音极易形成回音,层层叠加后穿越过回旋的楼道。

是一种很奇妙的声音效果。

陆延磕磕巴巴地弹了一段,肖珩听出来这首是他来到七区那天、睁开眼听到的那首歌。

楼道里感应灯早坏了。

陆延半个人隐在黑暗里,只有从屋里隐约透出的光照在他手上。

男人的声音依旧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坚定地、跟夜色一样温柔似地唱:-

在空无一人的荒野全世界的灯都已熄灭-

深吸一口气

要是往常陆延肯定不会这么弹,扰民,肯定分分钟被投诉。

然而这会儿整栋楼充斥着琴声,却没有人说吵,也没人说这磕巴的弹的什么玩意儿。底楼那扇出入门半关,一家一户开门,蓝姐拉开门时发现楼下的住户也都跟她一样就这么倚在门口听。

声音绕回楼上。

伟哥酒醒了一半,他听着点了根烟,站在门口抽两口。

……-

要穿过黑夜-

永不停歇

六楼楼道里。

陆延腿实在是长,占了好几级台阶。

肖珩借着屋里那一点亮光,去看陆延手腕上那片刺青,上头的纹路他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来。

从一片黑里刺出来的七个角,热烈而张扬。

今天晚上外边的夜空确实比平时还亮上一些,从他站的这个地方再往上走几级台阶,只要推开天台门,入眼就是下城区那片无垠星空。

但最亮的那一颗,在他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ω?)?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

写到结尾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外边的天亮起来,好像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想起去年八月的某个晚上,陆延突然出现我面前,跟朋友聊到天亮,激动到整个人都在打颤地写下六千字人物设定。

是个新挑战,音乐文对我来说很难写,没什么主线梗的平实现实向日常也难,说实话摇滚乐队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写,是个完全没接触过,也没什么可参考的领域。

怕自己写得太尬,舞台也好,歌也好,总担心写出来会尬出天际。

开头写个了四个月,跟很多人说过要不然算了吧我真的写不来。

感谢鼓励支持的我的基友,记得我鸭头跟我说:就算你交上去的是一份全错的答卷那又怎么样呢,那也是有意义的。

感谢酷蛋看着我把开坑日期从2.2,挪到2.22,想再继续挪后的时候,疯狂摇我的肩叫我别犹豫了,开文!

也谢谢所有鼓励支持我的读者朋友。

谢谢彩虹。

这本写得很吃力,十小时一章,写的过程中经历了毕业,手签三万,作者大会等很多事情= =更新问题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抱歉。

这次也尽力啦,能力不足,虽然有很多问题,但也有一些自己觉得很意外发现原来我可以做到的部分。

【啰嗦地说了一堆。

我们有缘再见。

ps:乐坛巨星陆延的万人演唱会番外应该会有,我休息一下脱离贫困找找那种辉煌的感觉(?)过两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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