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陆晟开完会已经九点多了，她这几天刻意没去联系陆如云，甚至知道秦蓁蓁回来的点也没回去过，除了真的动气外，还有个是真的忙。
毕竟她也不是过来度假的。
刚从不熟悉的办公室出来，A市的合作伙伴就向她发出邀约，她婉言谢绝后携着助理回到酒店。
助理小声问道：“陆姐，吃饭你怎么不去啊？你这几天是不是不开心？”
陆晟转头看着助理，露出浅笑：“没有，就开会累了。”
助理点点头：“那等会晚饭还是送你房间里吗？”
陆晟站在酒店门口想了几秒：“走吧，我们吃完再上去。”
助理忙应下：“好。”
两道身影进了酒店里，一楼二楼是餐厅，此刻将近小半夜，餐厅里没什么人，陆晟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她坐下后偏头看窗外，助理正在小声询问：“陆姐，需要哪个套餐？”
陆晟没应话，助理又小声问了句：“陆姐？”
“嗯？”陆晟这才回神，对上她双眼，红唇轻启道：“就之前定的套餐吧。”
助理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蹙眉，没问什么，只是对服务员道：“两份这个套餐，谢谢。”
服务员捧着菜单下去，留下一句稍等。
助理见陆晟点完菜之后还盯着窗外看，不由得笑道：“陆姐你看什么？窗外有美女吗？”
陆晟闻言被逗笑，微微扬唇道：“没有。”
她只是看自己。
透过光洁的玻璃，看影像里的自己。
陆晟看了几秒，垂眸喊道：“若虹。”
助理抬头，面有不解。
陆晟定定看着她，开口道：“你觉得我不可理喻吗？”
助理听到问话茫然了几秒，当即道：“当然不会。”
公司里谁不知道陆晟做事干脆，聪明果断，有困难的客户到她手上，也能处理的游刃有余，完全妥帖，她要是不可理喻，那还真的没什么通情达理的人了。
若虹不知道陆晟突然这是怎么了，有几分多愁善感的味道，她一时摸不清，小声道：“陆姐，你是和副总吵架了吗？”
陆晟淡淡瞥她眼，摇头：“没有。”
声音冷淡。
若虹悄悄闭了嘴。
两人吃了晚饭之后陆晟就提前上楼了，下电梯的时候碰到了个熟人，熟人正站在她房间门口，左右走动，她今天长发披散，低头，一大半神色隐在发丝里，看不清楚表情。
陆晟看着这一幕倏地就想到以前很多次，她会忘了带公寓钥匙，或者自己回来的晚了，她就这么在家门口徘徊，等着她。
那时候她刚上班，很忙很累，要不停的和难缠客户周旋，还要承受上司的责骂，她每次累到极致的时候，回家看到这抹身影，那点疲倦就打从心底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满足，和溢出胸口的柔软。
那时候风轻云淡，时光静谧，那时候她也以为，她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现实，总是有千万种方法，让她们分开。
陆晟站在电梯口，敛去眼底的神色，她慢步走到殷曳的面前，站定，红唇轻启道：“殷小姐有事？”
殷曳闻言身体僵了几秒，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再抬头时，已经挂上温柔的浅笑。
陆晟这几天没休息好，眼底有淡淡黑眼圈，神色略微疲倦，再怎么否认，也否认不了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她已经不年轻了。
殷曳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缓缓声音道：“没什么，方便的话，想和你聊一聊。”
“进来说吧。”陆晟说着打开了房间的门，率先走进去，殷曳看了几眼她纤细的背部，沉默了几秒还是跟了进去。
距离两人上次不算愉快的见面，已经过去一周多了，殷曳是本着好好谈事情的态度过来找她的，进屋后，陆晟泡了两杯咖啡，殷曳坐在沙发上四周看看。
典型的酒店套房，客厅收拾的很干净，从这里可以看向窗外，这个点正是灯红酒绿，窗外一片霓虹灯闪烁。
陆晟将咖啡放在茶几上，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浅声道：“你想聊什么？”
“如果是关于剧本的事情，你不用说服我。”
她提到剧本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完全不似之前那暴躁的样子，想必这几天，她给自己做了不少工作。
殷曳收回目光，看向茶几上的咖啡杯，浓郁咖啡香在客厅里蔓延，淡淡的白烟升起，挡住对面人的神色，她端过杯子，用勺子搅动咖啡，开口道：“不聊剧本。”
陆晟抬眸，对上殷曳的双眼，两人四目相对，有无数的片段在眼前轻擦而过，陆晟抿抿唇，放缓了语气道：“你说。”
殷曳想了会道：“我只想和你聊聊你的事情。”
陆晟一愣，显然没想到殷曳会突然扯到她身上，她下意识看眼自己，继而扯嘴角道：“聊我？”
殷曳点头：“聊你，聊聊之前如云那件事，放不下的人到底是如云，还是你。”
陆晟表情僵住，面上隐去淡笑，眼神逐渐冷漠：“你想说什么？”
殷曳也没再拐弯抹角，直言道：“陆晟，我给如云打电话，她说想改剧本……”
“这不是很好吗？”陆晟盯着殷曳：“说明她自己知道该如何选择。”
殷曳面色也冷下来，声音没了温度，凉飕飕的：“可因为什么呢？”
“陆晟，如云是什么样性格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她却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要改剧本，你觉得因为什么？”
“因为你，陆晟，是因为你。”
“她怕你不高兴，怕你担心，怕你接受不了。”
“受伤害的人是她，愿意走出来的人是她，她自己都能坦然面对的事情，却因为你，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顾忌，她要假装待在囚笼里，待在你以为安全的地方，只是因为你觉得她会再受伤，你对她没信心到连让她尝试拨开伤口的勇气都没有。”
“陆晟，这就是你对她的爱。”
陆晟张张口。
如云是什么样的性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在看到剧本的刹那确实气愤，她气愤殷曳擅自写了如云的事情，但更气愤，如云接下这个剧本，并且——没有和她说。
殷曳说的对，她确实承受不了。
她看到剧本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个下午，她和殷曳听到消息闻风赶过去，却只见到有个小小的身影从二楼翩然落下，那么的决绝，她单薄身体犹如濒死的蝴蝶，毫无生机。
沉重的落地声就在她耳边，陆如云娇小的身体几乎是擦着她鼻尖落下，她站在原地，身体僵硬了好一会才慢慢低头。
漫天的血色，艳红艳红的，那个总是怯生生喊她姑姑的女孩，此刻就趴在地上，脸上被玻璃碎屑扎的面目全非。
那样的画面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她时隔多年，只是一个剧本，就能轻易的回想起来。
殷曳看到陆晟的神色微动，她也沉默下来，没再开口。
“你说得对。”
半响后，陆晟开口道：“我是承受不起。”
“我差点失去她。”
“好几次。”
陆晟首次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坦言道：“殷曳，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殷曳抿唇，怎么会忘了，那场争吵是她分手后失眠了好几年的原因，更是让她走向编剧的决定因素。
她见陆晟还盯着自己看，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道：“不记——”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晟打断了，她浅声道：“因为如云自杀了。”
殷曳的话就如同被吞进了深渊里，顷刻看不见踪影，她的声音含在嗓子口，有些刺痛。
当初如云的事情爆发后，引起了不少记者的注意，陆晟担心如云受到二次伤害，再加上陆家不愿意这件事被外人知晓，所以全力压下来，但是殷曳却觉得应该积极面对，伤口终日见不到光，并不会痊愈，反而会溃烂，而且最重要的，如云的母亲并没有得到该有的惩罚，她犯了如此严重的错，带给如云这么沉痛的伤，却因为陆家的脸面而能逃脱，她觉得不公平。
所以一场争吵在所难免。
一开始只是小争议，后来慢慢扩大，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殷曳永远记得陆晟指着她鼻子骂她自私的样子，那么的恼恨，仿佛认识她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所以她退缩了，在陆晟提出分手的时候，她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时至今日，她都以为当年分手是因为吵架的缘故，因为她们观点不和，她不知道，原来如云当初做了傻事。
难怪她当初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难怪她当时会骂她自私，说她没想过如云的感受，说如云接受不了二次伤害。
她当时的据理力争现在回想，就像个傻子，那时的她和刚刚有什么不同？
难怪她死活不同意如云再接触以前的事情。
殷曳苦笑一声，摇摇头站起身，声音略微沙哑道：“我先走了。”
“剧本我会改的。”
陆晟也跟着站起来，瞥到她表情，双手紧握起。
殷曳踩着高跟鞋走到门口，拉开门径直走出去，陆晟跟在她身后，两人距离很近，近到殷曳轻而易举听到陆晟很低的声音：“对不起。”
“殷曳，我知道你对如云好，但是对不起。”
殷曳步伐顿住，她不知道陆晟的这句对不起，是因为晚了那么多年的分手原因，还是说给现在关心如云的自己。
她没吭声，站在电梯旁，手指伸在按键上。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升，殷曳盯着面前的数字，对还站在身后的人开口道：“陆晟。”
陆晟抬眸，看向她后脑勺：“嗯？”
殷曳声音清晰传来：“如果当初没有如云的事情，我们还会分手吗？”
陆晟红唇微启，电梯叮的一声响了，殷曳头也不回的上了电梯，对还没说话的她道：“再见。”
电梯缓缓合上，缝隙越来越小，陆晟藏在舌尖下的声音缓缓溢出来，她抿直唇：“再见。”